“渐冻？！”年轻道士也把那些听不懂的词语自动设为鸟语，继续问道，“也就是活着的人从四肢开始，一天一天僵化？”

“也差不多。”和一个不知什么时期的大成国道士讨论病的细节没有任何意义，季时说道，“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小少师，你可千万不要为难我们。我们手里的拘魂令上写的是你的名字，祖籍与八字我们也是都核对过了。还是请小少师随我们走吧。”

白无常说着，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拘魂索。

黑白无常这一阵插不上话，听到这里，有些不安起来。

“通俗地说，这种病又叫渐冻症。即便是科技高度发达的——后现代医学，”季时很满意“后现代医学”这个创意，“仍然是一种不治之症。”

想到道士刚才说的道缘，季时还是选择了鸡同鸭讲，“我所住的住院部大楼一共有五十八层，分AB座，我的病房在B座五十五楼，床号15杠1。在此之前，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差不多整整两年了。”

“躺了整整两年？”鸭问鸡道，“是不是意气困顿，经络消弥，血脉阻滞，以至……”道士看了季时眼，直接了当问道，“也就是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

“哦，”道士沉吟起来。

“修炼？走火如魔？不不不，我是得了一种叫做运动神经元障碍的疾病”

“运动……神经元？”

“不是走火入魔就好。六还七转之第一还是行木，此人不是修士，也就不必行木之后的五还。若以小周天运行，反而可以直接进入七转。若是小周天运行受阻，则以大周天对应助行，应该没有问题。”

道士神情随之轻松下来，“施主年纪轻轻，坦然向死。原来就只是‘渐冻’这点病？”

季时苦笑了笑。站着说话不腰疼。

因为季时身上带着的符意，道士想到这一层后，皱了皱眉头。意识混乱，状如疯狗，且不可逆转。

“施主不要怕，他们二鬼的拘魂钩只对鬼魂有用，对人还不如一截烧火棍。不过这二鬼说的也是，我虽然被雷霆打下悬崖，若不是圣守使又以拂云手补了一下，致使贫道本元受损，二鬼的拘魂索却是困不住我。”道士说道。

“嘿嘿，嘿嘿。那就还请小少师和我们走吧。时间也不早了。”黑白无常看了看天色，一前一后，拉了拉拴在年轻道士身上的拘魂索，扯住道士就走。

“刷”的一声，那道士突然抽出背上长剑，往前面黑无常拉着的拘魂索挥去。长剑挥过，黑无常手中的拘魂索无声而断。道士转身，顺势扬剑上挑白无常手中的拘魂索。

道士出剑极快，长剑极其锋利，白无常手中的拘魂索也被道士挑断了。但是，就在道士上挑白无常手中拘魂索的时候，黑无常手中的拘魂索又变得完好无损。道士只得再回剑，去断黑无常手中的拘魂索。

同样，黑无常手中的拘魂索无声而断，而白无常手中的拘魂索又恢复原状。

道士出剑越来越快，到了后来，季时只能看见一道银光在夜空中翻飞。然后，无论道士出剑如何快，两条拘魂索总是一断一连。

旁观者清，季时想到了“抽刀断水”这个词。道士是在做无用功啊。

但季时也看出道士的意思来了。虽然看不清两条拘魂索一断一连，但季时猜测，道士所以不弃，是想将两条拘魂索同时斩断。

是不是同时斩断两条拘魂索，黑白无常就对道士无可奈何，季时不能断定。但看黑白无常，总是分别位于道士的两侧，始终保持着“三鬼一线”的态势。神情看去也并不轻松。似乎对道士很是忌惮。

道士突然往空一跃，平地拔起十数米之高。但黑白无常并没有随他飞起，只是手中的拘魂索随之增长。同时分向两边拉开距离。这样一来，道士还是不能将两索同时斩断。

“小少师，你终是上了地府拘魂薄的了，你修为再高，到底未能渡劫。还是随我们去吧。”

“你偷渡不成，圣守使还留了你个全尸，也没有以冰印封魂，让你能进鬼门关，也是要你和我们走一趟的意思。你何必负了圣守使这番美意？”

“以你家二少师和我府中各位殿王的交情，必定以礼相待，你又何必为难我们二鬼。”

“要怪，小少师也只能怪你家二少师。二少师给冥府大帝和几位殿王作府门对联，除了大帝宫门前的对联做全了，另几位殿王都只作了上联，没有作下联。”

“惹得这几位殿王心里很不痛快。小少师你不去补全了，终归事情就没完。”

“是啊，即然上了地府的拘魂薄，不管你去到哪里，有我地府的检魂索引，你又能躲到哪里去？”

听得黑白无常说到“检魂索引”，道士怔了一怔。从空中飘落下来。叹了口气，把剑收了。

“虎落平阳受鬼欺。看来，贫道今天不得不随你们两个丑鬼走一趟了。”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免得伤了和气。”二鬼笑嘻嘻的。不在乎道士受犬欺还是受鬼欺。

“二鬼刚才说，我家二师兄给冥府几位王作对联，但都只作了上联。”

“是是是。”二鬼抢着说道。

“但你们二鬼，向来鬼话连篇，贫道又如何能信。”

“小少师这话也太没有水平了。三界中，鬼话最是可信。神话么，可以信一半。”

“最不可信的其实就是你们人话了。十句人话九句假，还有一句半真半假。”

“小少师，我们身为鬼，自然是鬼话连篇。要是我们二鬼人话连篇，又怎么能做得了地府神职。”

“说什么人话连篇。身在鬼界，那怕只说一句两句人话，鬼品全无。不要说做鬼使了。就是做了鬼工鬼奴鬼役，也是最为鬼们看不起的那种。”

道士答应了要跟他们走。二鬼笑嘻嘻的，你一言我一语，生怕少说了一句，一点也不生气。

道士似乎被噎了一下，楞了楞。转而问季时，“人话与鬼话，你信鬼话还是人话？”

“就是就是。这位小少师若非被我们用拘魂索困住，他要夺回他的身体，于他而言，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劝你还是快走，快走。别在这里多事。”

白无常说着，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拿出根一头带钩的棍子，朝季时扬了扬。显然是一种威胁的意思。

“我家二师兄入道之前，也曾患过痿躄。这两种病似有相同之处。”

“我知道痿躄，后现代医学称之小儿麻痹后遗症。和我所得的渐冻症是有一点相同，都关于神经系统。只不过一个是关于中枢神经，一个是运动神经元。”

“闹哪样闹哪样。”

道士看了看季时，心里翻过一个白眼，这个夸夸其谈的家伙似乎知道得还不少。不过，和一个什么后现代的人讨论病的细节没有意义，只要不是走火入魔就好。转而问季时道：

“施主可愿意助我？”

“我助你？可是我……夺舍于你。难道你不……”季时躺在病床上的两年，大部分时间是在听小说。知道他的魂占了道士的身体，叫做夺舍。

年轻道士低头看了看拴在身上的拘魂索，没有理会黑白无常。问季时，“施主刚才说的医院，住院部，五十五层高楼，那是什么样的所在？”

“这个……”季时觉得一下子有点说不清。“医院是治病的地方，住院部就是供病人住下来治病的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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