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方禹宁情不情愿，他都必须把真正的考题送到洪武帝面前。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大监，这便是晚辈为今年春闱大考出的题目，烦请大监呈送给陛下。”方禹宁从书房内捧出厚厚地一叠纸，放到前来取试题的大监面前。

他的态度比较恭敬，礼仪也十分恰到好处。

方府。

这些题目，便是方禹宁准备放在春闱大考上的题目，毫无花假。毕竟他要呈送的是洪武帝，如果敢和到时候试卷上有一个字不同，恐怕也会被鸡蛋里挑骨头的洪武帝安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而大监作为帝国对洪武帝最为忠心之人，乃是洪武帝最信任的人，对于这样的人，他犯不着惹怒对方的小心眼。

能够代替洪武帝行走，所以交给大监和直接交给洪武帝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送真的考题，那便是欺君之罪。

方禹宁笑笑:“晚辈仔细研究过往年的春闱大考，总觉得这其中少了些什么，所以晚辈对今年的春闱大考题目进行了一番改进，希望能使得春闱大考的选拔更加有效。”

大监意味深长地看了方禹宁一眼，不再言语，拿起题目就直接离开了。

而如果送来真的考题，那便有泄题的风险，罪名不比欺君之罪差。

所以，对于方禹宁来说，似乎横竖都是死罪。

想要化解这个死局，方禹宁只能在考题上下功夫。

“这么多？”大监看着厚厚的一沓纸，满是惊讶地说道。

同时，为了避免那些学员偷懒只针对最后的作文题做准备，方禹宁特意调低了作文题的分值，到时候即便是他们作文拿到满分，在前面基础分跟不上的情况下，想要拿到好的名次也是天方夜谭。

“也不知道皇帝老儿看到我送过去的考题会是什么感受。”方禹宁望着大监离开的方向嘀咕道，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如果大监有心，听到的可能性很大。

“宁儿不得放肆。”方舜天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方禹宁浑身一颤，刚刚的他还真有些得意忘形，差点儿忘记了这个世界的特性，尤其是老皇帝和大监，能够入方府如无人之境，手段通天到什么地步他还真不敢赌。

而且，洪武帝作为一国主宰，坐拥亿万里疆域，手中的宝物不计其数，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特殊作用的宝物能够监察天下呢。

进入书房，方禹宁看向自己的老爹:“爹，你说我出的考题，陛下能通过么？”

方舜天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眯眯地说道:“怎么不叫皇帝老儿了？”

“皇帝老儿……陛下神通广大，谁知道会不会在偷窥。”方禹宁瘪了瘪嘴。

“放心吧，这座书房算是为父的道场，任何风吹草动为父都能发现，哪怕是院长大人也无法无声无息地闯入进来。”方舜天哈哈大笑道，“当然，也仅限于这座书房，再大的范围就无法影响到了。”

“道场？”

方禹宁眼前一亮:“爹这是要突破三品儒生的境界了？”

他还记得老爹给他讲过儒道的修炼体系，九品学海无涯，意味着踏入儒道，将要面临书山有路学海无涯的境遇。

八品闻一知十。圣人云，以近知远，以一知万，以微知明，此之谓也。正所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七品博学多闻。七品是儒生儒道的一个分水岭，达到七品，便需要贯通整个儒道典籍，对其达到通俗的理解和融会贯通。

而一旦形成属于自己的儒道，那边迈入了六品儒道初生的境界。儒道初生，拥有属于自己的儒道，逐渐形成道心，拥有属于自己的儒道思想。当然，这并不是说要脱离圣人的儒道，而是在儒道上开辟出一条适合自己的道，就好像在一条大江大河上开辟一条小水洼来满足自家菜园子的浇灌一样。

因此，参加春闱大考的儒生基本上都处于八品左右的境界，七品的也有，不过却也很少，这类人大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儒道，自然不想涉入朝堂，否则早就参加春闱大考了。

至于六品儒生，自然是没有的，这类人已经达到了儒道初生的地步，再去参加明儒科的春闱大考，完全就是欺负人。就好像一个大学生参加小学期末考试一样。

六品之上便是五品儒道初成，在往上四品便是儒道大成。

向九品八品七品对应的是对儒道典籍的理解和学习一样，六品五品四品便是儒道的成长阶段。就像是初级中级高级一样，层次分明，最终攀升至大成。

而四品儒生想要进阶到三品，便不只是简单的道之提升，而是一种升华，形成场域一般的道场。

这种场域，是类似于领域一般，颇有一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意思。

在属于自己的道场内，儒生能够做到一定程度上的言出法随。事实上，之前老爹在坡子山那边施展的法术“袖里乾坤”便是一种由言出法随改版而来的，只是这种法术的改版难免会形成一定的弊端，比如时效性，比如强度。就像当时老爹的袖子在半路上被撑裂一样，石头散落一地。

如今，老爹已经能初步凝聚出属于自己的道场，这代表着他已经开始慢慢像三品儒生的境界过渡了，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成功。

方舜天点点头:“没错，的确要突破了，为父困在四品巅峰近二十年，本以为进阶无望，却不成想竟然有朝一日能突破到三品，这全都归功于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还是老爹的底子好，孩儿的帮助太微不足道了。”方禹宁笑笑，“既然老爹如今已经初步凝聚出场域了，老皇帝也无法探听进来，孩儿就大胆问一问，老爹你知道老皇帝为何要如此针对孩儿么？”

方舜天闻言，脸上笑意逐渐凝滞，他的脸色变得沉重:“这件事为父也在查，只是还没有结果。不过为父总觉得陛下针对你，很可能是因为你自身的天赋。”

“我的天赋？”方禹宁一愣。

方舜天点头:“当日那位子术先生曾言称，你的天赋乃是受到天道嫉妒的存在，故而天赋被封，甚至连生命力都受到了影响。而随着你的身体逐渐恢复，加诸在你身上的天道封印也慢慢化解，再由子术先生不计代价地施展药性沸腾，才能助你破三关成就武夫。”

方禹宁点点头，当日他虽然身在药鼎内，但是对外界的事情一清二楚，尤其是子术先生的付出，让他心中十分感激，只可惜子术先生在伤势稍稍好转后便离去了，方禹宁根本没有报恩的机会。

“事实上，天道封印的不光是你的天赋，还有你的气运。”方舜天话锋一转说道。

“气运？”

方禹宁一愣，不论是另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对气运一词很敏感。

他还记得当日圣院院长出现在朝堂论儒的校场上，曾说过他感受到儒道气运之力在变化，可以肯定，气运虽然虚无缥缈，但的的确确存在。

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气运，气运能影响一个人的成就，能左右一个人的性命生死，能主导一个人做某件事的成败。

“没错，就是气运，你受到天道封印，不光是因为你的天赋，还有你的气运。能被天道亲自封印，可见你的气运之强。所以为父猜测，陛下针对你，很可能是因为你的气运缘故。”方舜天猜测道，不过语气却有几分笃定。

“我的气运强不强是我的事，老皇帝难道还有什么手段剥夺我的气运不成？”

“这个为父也不清楚了，或许，这和皇室的隐秘有关系。纵观历史，乾武帝国并非唯一的帝国，但是历朝历代的皇室都隐藏着一个特殊的秘密，这个秘密哪怕是经过数千年也未曾暴露出来，显然这个秘密也关系重大。”方舜天叹息道。

“又是皇室隐秘？”

方禹宁很不满，当时老爹说皇帝须在一甲子之后退位让贤，就关系到皇室隐秘，而现在又关系到皇室隐秘，难道皇室隐秘和气运有关不成？

一时间，方禹宁浮想联翩。他忽然觉得这个思路是对的。

皇朝的开辟便于气运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这听上去似乎十分迷信，但谁又能肯定气运不曾主导呢。

“好了，这件事你知道就好，日后小心一些。可惜了，你笃行于武道，不然拜师院长大人，哪怕陛下再觊觎你的气运，也不敢做的太过明显。”方舜天有些惋惜。

方禹宁笑了笑:“老爹你别太担心，既然我身上背负着强大的气运，自然能够逢凶化吉，老皇帝再不择手段，也难以和天意相抗的。”

“希望如此吧。”

为了准备这场春闱大考的考题，方禹宁专门请教过老爹，得到哪怕是老爹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想要把所有答案背下来也需要足足三天的功夫。

以老爹四品儒生的修为想要背下答案都需要这么长时间，更别说那些普遍都只是在七品之下的学员了。

对于考题，他的确下了很大的功夫，为了应对洪武帝泄题的后果，方禹宁准备的春闱大考题目首先是从数量上就远超历届大考试题。

按照往年的惯例，秀才科、明儒科和进士科大都只是给出一个命题，然后像是写作文一样写出一篇文章，然后再由检阅官来评定试卷成绩，从而给出名次。

春闱大考倒数第十天。

但是这次方禹宁的题目不同，他准备的考题就好像另外一世的语文试卷，题目多如牛毛，整张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楷书小字，如果这些从未见过此类试卷的考生密集恐惧症突发，很可能被直接吓晕过去。

众多的考题被方禹宁写在了一张张被打乱的试卷上，而且试题是他可以打乱的，如果洪武帝真的泄题了，那那些学生就必须将所有的试题答案全部记下来，而且还不能记混。

这其中，方禹宁还耍了个小聪明，他还出了为数不少的选择题，选择题的各个选项也用了九州大陆上从未出现过的“abcd”，就算他们想要背答案，也会受到这种奇怪的符号影响。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方是大监，准确地说是太监首领。

读过上下五千年历史的方禹宁很清楚太监在封建社会能够发挥出来的能量有多强，不管是能臣还是武将，不管是妃嫔还是皇子，甚至包括皇帝在内都很可能被一个不被所有人瞧得上眼的太监扳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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