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看着她，一边半挑眉，一边把面纱又重新带上，“等你做了，还来得及吗？还是趁早收收骨头，防范于未然。”

小田嘟着嘴，心里想反驳，但又只能憋着。

红叶吃了好几条，小田却已经吃不下了，她问红叶，“有这么好吃吗？”

红叶放下筷子，用手绢轻轻碰嘴唇，只是微笑。

红叶也终于解下面纱，预备品尝，那米糕都是食指一般的细长条，表面洁白如玉，十分诱人。她轻轻夹起一条，送入口中。只轻轻一嚼，那内馅的鲜甜咸香之气便充满口中，润而不腻。

小田一下子收住笑容，“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收我骨头！”

小田听了，太想笑了，在嘴里含着的甜米汤下意识地立刻又吐回碗里，然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张莫鱼看着小田笑得花枝乱颤，旁边就是红叶，只觉得脸上无光。对小田说，“有这么好笑吗？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文雅一点吗？”

张莫鱼跟店家结了账，转头却看见红叶和小田凑着头低声说话。他也凑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张莫鱼手掌贴在上半脸上，手肘撑在桌面上，显得很无奈，他问红叶道，“这人在大秦也是这样的吗？”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红叶眯着眼，显得那眼睛十分之长，笑着点了点头，“也这样，只不过大秦有人给她收骨头，到新罗，恐怕只有我能给她收收了。”

小田立刻瞪了张莫鱼一眼，“女人说话，男人不要插嘴。”

这话把张莫鱼气得，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他只好看向门外头那个男人，看看那个孤苦伶仃的同胞，问道，“那外面那个男人，要怎么办？等会我们去逛街，还要带着他吗？”

小田不耐烦地回答，“你去跟他说，让他回家吧。”

小田脸严肃了一下，“不能。”然后又新一轮的大笑。

小田掰着手指，头左摆右摆，不可思议地计算着，“什么？你竟然帮他梳头？还两次！等下，白天好好的为什么要发髻？你们难道………”

红叶只是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小田听着这笑声以为红叶是默认了。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严声指责道，“你……你……对得起……”

红叶的帷纱一动不动，小田只看到那帷纱下的琥珀眼睛瞪着自己，要不是有这层纱隔着，她觉得自己身上的皮都要被剥下来一层。她立马吓得一缩脖子，表示害怕。最后这句话几个个字声音微如蚊吟。

小田背过脸嘟嘟囔囔，“明明是我先认识……”

红叶收回目光，只淡淡说了一句，“走吧，我想去四会街逛逛。”

四会街是松港最出名的玉石集散地一条街。不论是大梁南部的翡翠，还是大秦深山中的红宝，亦或是东伊国的蓝珍珠，只要能叫得出的名字的石头，四会街上就一定有。

红叶、张莫鱼和小田走在前面，曲宴一人在后面默默跟着。

到了四会街，小田一下子就被那琳琅满目的珠宝玉石迷住了，站在一家店看各色宝石不肯走。红叶和张莫鱼便留下曲宴陪她看，自己继续往前走。

二人走到一处岔道，这条路是一条死胡同，但生意却热闹异常。张莫鱼定睛一看，这条街卖的不是美玉宝石，而是草编的箩筐内随意摆放的一堆粗大石块，或黑或灰，或土黄或乌青。

张莫鱼不解，“这卖的是什么东西？”

红叶俯身，仔细审视着一筐石头，“这里都是玉石宝石的原料石，都是带皮的山料。盖着皮没人知道里面的玉料宝石成色到底有多好，所以可以拿来赌，买家买了以后决定劈多深，然后看劈开的玉料的成色是赚还是亏。”

张莫鱼吃惊道，“这里竟然也有赌石？”

红叶转过头看向张莫鱼，“还有哪里有赌石？”

张莫鱼愣了一下，他又想起了万能借口蒲言子，立刻说，“我拜了一个大梁的道长为师，他跟我提起过大梁有人赌石。”

红叶眯着眼睛，黑色的睫毛如浓黑的刷子，“你这道长师父倒是涉猎颇广，连赌石都知道，听起来很是眷恋红尘。”

张莫鱼眼珠子一转，说道，“不晓红尘，如何出家？通晓红尘，才会出家。”

红叶摇了摇头，只回头继续看石头，“出家人的歪理，比石头还难看透。”

张莫鱼蹲下仔细看着那堆石头，“莫非你有看透石头的诀窍？”

红叶并不理睬，撩起面纱在一堆石头只是认真看。

张莫鱼忽然笑起来，“你这好像农妇买鸡蛋，左看看右挑挑，这个有缝有苍蝇不好，那个沾着鸡屎就新鲜。”

红叶像是没听到，而是搬起一块香瓜大小的石头放在最上面，定神细看，还从腰间锦囊中摸出一块水晶镜片，放在一只眼上仔细端详着，但像是嫌弃光线太暗，似乎很不满意。急匆匆自己摘下了帽子，连银簪都被弄歪了一分。

即便如此，她却还是不满意，“张莫鱼，帮我把这块石头抱起来。”

张莫鱼马上照做，这石头确实很沉，不是男子根本搬动不了，但这毕竟是红叶啊，他只能抱着这块石头跟着她的指示，转到一个光亮的角度，让红叶能看仔细些。

红叶在看石头，而张莫鱼在看红叶，那头发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子里，那鼻子干净的线条刺进他的心里。

红叶是那么认真，而认真的女人是多么迷人啊。

红叶指着那石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这块石头有蟒。”

张莫鱼看美女的思绪被美女的话所打断，迷迷糊糊地接口问，“什么叫有蟒？”

红叶指着石头一处，又把水晶递给张莫鱼，张莫鱼抬起右手膝盖顶住那石头的重量，然后抽出右手接过水晶镜片看红叶手指的指引之处。

这块石头被指着的地方有一些色点，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颜色。仔细观察，从左至右如草蛇一样潜藏在那粗糙的石头上。

红叶语气中自信道，“这条色带就叫做蟒，有蟒就说明这块石头飘绿，里面是碧绿的翡翠，如果水头好便价值高，这块石头如果价格不贵倒是值得买来劈开。”

店里走出一个年轻人，削瘦身材，左边披着一大把头发到脖子，非常销魂。边走边大声念道，“大块蟒，有色藏，擦蟒见色让人狂。石纹路，难熟悉，见蟒找蟒不稀奇。细心看，耐心钻，一眼辨蟒看石穿。”

“没想到这位姑娘，年纪轻轻，却是个老手，还能看得出蟒。”

张莫鱼单脚都快都快站不住了，赶快把水晶镜片还给红叶然后收起右脚，拿另外一只手赶紧抱起石头。

张莫鱼对着那年轻人问道，“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那年轻人点头，微笑道，“二位可是要买这块石头劈吗？”

张莫鱼深吸了一口气，“你这老板太不会做生意了，我们好歹也是客人，就不能让我们进店里坐下慢慢看，我这站着看太辛苦了。”说着他抱着石头身子还晃了几下，看着像是非常累。

那年轻人连忙对二人躬身，“两位里面请坐。”然后对店里大喊，“阿灯——快过来搭把手，给这位客人搬一下石头。”然后又走到红叶身边，摆出极为客气的笑脸，“这位贵人，请赏脸在寒舍喝一杯茶如何？”

红叶看着那年轻人的眼神，既有身为商人的客套，又有自命风流的引诱。有有一股隐约的阴郁之感。又看看特地下垂的一大把头发后面，隐约藏这些粗糙凸起的皮肤，像是烫伤形成的疤痕。

哟，这店老板也是不一般啊。

红叶一双琥珀眼睛闪着酒杯里美酒才会有的光泽，又危险又迷人。

“可我喝茶的口味很挑剔。这茶若是不好，我可不喝。”

那少年恭敬点头，“那是自然。”

小田睁圆了眼睛瞪着她，“你……你还摸他头？”

红叶的语气带着笑意，“是啊，帮他梳了两次发髻。”

张莫鱼看到小田这态度，心里为曲宴感到心寒，曲宴虽然有种种缺点，但对小田却是一片痴心，百般顺从。于是他说道，“大街上人那么多，我一个人护不住你们两位美人，让曲宴走在后面吧。”

小田听了觉得有道理，看向红叶等她意思，红叶却不回答，只拿起帷帽要带，张莫鱼赶紧走到红叶身后为她代劳，小心翼翼地为她带好。红叶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帷纱，才从帽子底下发出了一声“嗯”表示赞同。

等那梅菜鲜肉米糕团上来的时候，小田已经吃得半饱，还痛饮了一大碗甜米汤。

张莫鱼大喜，急忙跑出店外找曲宴。

小田看到这二人带帽子的动作甚至亲密，心里莫名一股邪火，对红叶语气挑衅，“你怎么让他随便碰你的头发？这像话吗？”

红叶理了理帽纱，声调非常平淡，“哦？他也让我碰他头发的，这有什么不像话？”

张莫鱼却开口对小田说：“真正的美食，最好的辅料就是三分期盼、四分饥饿、五分等待。就像等候一位美人，等得恰到好处，内心期待已久，才能看到美人风姿最绰约的那一面。”张莫鱼转头对红叶嬉笑，“我说得可对？”

红叶那琥珀般的宝石转动了两下，嘴角轻扬，戏谑道，“不，就是味道好，我多吃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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