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莫鱼一听红叶说是今年的新茶，立刻想起了自己去红叶喝春茶的场景。也马上有样学样，闭着眼认真闻了一下，故作叹气地说道，“今年的雨水较往年多，致使茶树抽芽太快，所以今年的这味道淡薄了。”随后他微微摇头，满脸都是惋惜之色，缓缓放下茶杯，也并不喝。

红叶听了张莫鱼那话，知道他是从当日玉露奉茶那里学来的，倒是有模有样。心里暗自好笑，直勾勾地看着张莫鱼，一双琥珀眼睛眼波流转，对他仿佛在说“你倒是现学现卖。”

他对那个一把头发披下来遮住半边脸的骚气的年轻人说，“老板，你选的这两句话真有味道，白玉有了斑点还可以磨掉，说话出现了错误，就没有办法补救了。挂在玉器店里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那年轻人很是得意，“兄台真是识货的朋友啊。所以我这店就叫宝圭阁。”然后向后叫道，“看茶，看好茶。”

张莫鱼心想，这老板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那年轻人有些吃惊，这大秦女子还没喝，只是稍稍一闻，就能说出茶的品种，还能评定茶的好坏，一看就是个资深的品茶行家里手。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张莫鱼只觉得这老板也是又大胆又豪迈，居然拿玛瑙树切了直接当凳子。他伸手摸了好久，又坐下，依旧觉得太凉屁股了，他想起妹妹每个月在家总有几天脸上毫无血色，母亲便总是像上了发条一样，总数落她不要贪凉坐石鼓，对女人最是受损。他看看红叶，就转头对老板微笑说，“老板，你的玛瑙树真是美极，可惜却当了凳子，我若是要看它就没法坐它，要是坐它就没法看它，能不能拿三个软垫，遮了它，让我安心坐下与你喝茶。”

那老板哈哈大笑，“公子此言妙极。”然后往身后大喊，“快拿三个软垫来。”

张莫鱼也用那双清泉般的乌黑眼睛回应红叶，“我也没说错啊。”

须臾，茶也上来了，老板为红叶倒上一杯茶，红叶端起来隔着面纱一闻，眉头微蹙，像是很失落。

“绿毛峰，还是今年的新茶，可惜了，倒也不算是你的过失。”

红叶之前只觉得张莫鱼长相清俊，说话颇为逗趣。今日才第一次仔细看他眼睛，才发现那眼睛却如林间泉水一般，清凉见底，像是没有心思一般，硬要要从眼里探索他的心思，就好像赤脚深进那冰凉的泉水里，有一点空荡荡的害怕。

红叶天生胆子大，她忍下了那泉水的透凉，坚决要一探到底。

正在这时，张莫鱼却忽然对她热情一笑，像是迎接她走进他的眼睛，这让红叶猝不及防，在那清泉里摔了一跤，半身浸润在泉水里，却发现这泉已经变成了温泉。

红叶也换坐在了软垫上，她用手偷偷摸了下软垫，又看看张莫鱼，若有所思。

红叶问老板，“这块石头开价多少？”那老板风骚地摸了摸脖子出的头发，“这石头便宜，只要五百金。”

张莫鱼才刚刚剥了一个枇杷，用小刀正挑核，听到五百金立刻停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划破了手。想当初闻歌绣的那一副字画给龙四，也不过价值一百金。这一块破石头就要五百金……真是辣手！

红叶立刻放下了水晶镜片，冷笑一声，“五百金？这石头就算劈开有飘绿，也不过值三百五十金，除非满绿，可皮要是太厚，即便是满绿也不值。”

那老板狡黠一笑，抬手行礼，“原来是同行啊。”

红叶弯眉一挑，“不敢，只是平素喜欢收一些头簪戒指玩玩，略知一二。”

张莫鱼在一旁一边剥枇杷，一边听着，听到“略知一二”四个字的时候，觉得红叶真是会扮猪吃老虎。他想着红叶那个簪盒拎到这老板面前打开，不知道这老板会不会跪下来磕头。

那老板摸着这石头，故作惋惜之态。“可这石头有蟒，还是色蟒。”然后他转头看向红叶，邪魅一笑，“你就不想劈开来看看。”

红叶也摸了摸鬓发，双眼妩媚，“买石头是为了赌，不是为了劈。如果赌本太高，怎么都是输，那还赌他作甚？”

那老板眯着眼看了看红叶，欲言而止。低头摸了摸手上一个色亮如糖的火彩红宝石戒指，“那可惜了，这石头与姑娘恐怕是无缘了。”

红叶转头对张莫鱼，“走吧，我们去别家看看。”然后起身对老板点点头，“多谢款待。”

张莫鱼赶忙拿毛巾擦了擦满手的枇杷汁，起身要随红叶走。

但红叶才刚转身，那老板急忙起身要拦，“四百金！”

红叶连头也不回，继续拉着张莫鱼往前走。

那老板看到红叶是真心想走，高声大喊，“我与姑娘谈得颇为投契，乃是有缘，这石头就三百五十金，如何？”

红叶转身走来，那老板大为喜悦。谁知红叶只是走到桌边拿走了自己帷帽，仍旧往外走。

“交个朋友吧，三百二十金。”老板几乎是崩溃一般叫住红叶。

红叶面纱之上的琥珀眼睛媚笑道，“劈开也是要钱的。”

那老板咬牙道，“我店里有玉工可以包劈。”

红叶又坐回到玛瑙树凳上，“成交。”张莫鱼看红叶不走了，于是又回到店里陪她。

老板终于松了一口气，“好，买定离手，交了钱，我就立刻叫玉工来。”

老板往身后大喊，刚刚那个叫阿灯的伙计带着一个老师傅就出来了，他看了看石头，问道，“要怎么劈？”

老板用手指划过那条色蟒线条，“贵人，那我叫师傅沿着蟒线劈开。”

红叶却说，“不，我要在蟒的尾巴垂直劈开，看看能不能出满绿的镯子。”

玉工老师傅惊异地看着那带面纱的大秦女子，“这姑娘，年轻轻轻，倒是个高手。”

老板却插嘴道，“既然是老手就应该明白，要切货，账要清。”

红叶从腰间荷包里抽出一张棕褐色的纸卷。展开一看，“诶呀，我今天出门急，只带了一张金票存单，只怕找不开。”

张莫鱼伸头一看，那张纸上竟然写着一千金，一千金…………这红叶竟然随手就是一张这么大的金票，绝非普通的大秦商人。他赶紧吃了一口自己剥好的枇杷肉压压惊。表面却装作处变不惊，他知道这是谈生意，不得露怯，万不能表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老板接过那存单，也张大了嘴，他仔细查看那边框里的暗纹，和大通钱庄的红印。再仔细审视眼前的面纱女子，看她身穿红色羽织，袖口用金线绣着藤花，是个体面人。可头上两根银簪子除了光亮如镜，十分朴素，因为蒙着面纱看不到耳环价值几何。但光这一双大秦人的深眼，颇有贵气。

他又反复打量身边的男子，玄青色的长衫质地倒是非常好，头上发簪似乎紫檀木，但看得却不真切。

大秦人与新罗人不得通婚，这两人不可能是夫妻，却也不像情侣。这女子一言一行着实的贵气，但这男子却时高时低，叫人捉摸不透。

这一千金的金票叫他馋得肝也颤了一下，但又怕遇到了手段高明的骗子，这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张莫鱼看到那新鲜的枇杷，就立刻剥了一个尝鲜，只见那果肉非常白，清甜无比，枇杷味也非常浓，然后立刻又剥了一个递给红叶，红叶正专注看那石头，摆摆手。张莫鱼却还是递过去，“红叶，这真的很甜。”红叶却仍旧不理他，只说，“有核，麻烦。”

张莫鱼赶紧起身四望，老板问他找什么，张莫鱼问有无碟子和竹签小刀，他要给枇杷去核，老板也是无奈，往身后大喊，叫了人来去取碟子竹签和小刀。

红叶内心暗暗一动，立刻不再看他。

那老板听了张莫鱼说那雨水太多导致茶味偏淡，只以为他跟这大秦女子一样都是品茶高人，大为佩服，料此二人必定出身不凡，今日必有大生意。

张莫鱼踏进这个店门，就看到堂内左右各一副对联，写着：白圭之玷尚可磨，斯言之玷不可为。

老板刚想呼人拿出去年的珍藏茶叶，张莫鱼却开口道，“今天这天气有些发闷，热茶喝得人烫乎乎的，你家有没有水果，我们直接吃点水果就好。”

老板心想我这早上刚花高价买了几斤买了些鲜枇杷，这人莫不是神机妙算？赶快往身后大喊，唤人端了些枇杷来。

红叶与老板寒暄几句后，依旧拿着水晶片，仔细看那石头的色蟒。

三人在堂内落座，石头被放在桌上。张莫鱼只觉得屁股下一凉，仔细一摸才发现这凳子，外面看是鼓面粗细的一截木头，但仔细一摸那坐下去的木头切口，却是玉石一样的润滑手感，他起身低头一看，上面都是一团团红色白色的花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自己在水里养过的雨花石。

张莫鱼想起以前课上书本衍生知识学过的硅化木，几百万年或更早以前的树木被迅速埋葬地下后，被地下水中的二氧化硅替换而成的树木化石。它保留了树木的木质结构和纹理。但这一棵应该不只是硅化木，而是以前在tv里上过《走进科学》节目的玛瑙书。当木化石中充填、交代物为玉髓质时，常展现一种似玛瑙状的外貌，还是红白的颜色，比较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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