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莫鱼停住了脚步，也伸手拦住红叶的脚步，“那输多少次，赢多少次？”

红叶叹气，“今天的第一刀是我第一次赢。”

张莫鱼伸出手指摆了摆表示否定，“非也，这不是蒙的，韩家小姐的芳名你可知道？”

红叶在脑海里搜索却没能想起来。

“你不过是蒙对了，运气好罢了。”红叶没好气地答整理帽帷，日头已经渐近中午了，她已经又带好了帽子。

红叶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我只赌过几次，确实输多赢少。”

张莫鱼嘿嘿一笑，“你别瞎吃干醋好不好？是柜台上有个簪盒夹着红纸写了韩如璋，应该是他给家里姐妹的定了什么首饰。”

红叶却依旧不服，“瞎猫遇到死耗子。”

张莫鱼收回手继续抱在胸前，“这就对了，这就是赌，不做庄就永远都是输，赢不过是假相，生手怕熟手，熟手怕高手，高手怕失手。”

红叶这才看向他，“你为什么不让我劈第二刀，难道你能看出里面有黑癣？”

张莫鱼环抱着双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姜老板，你以前赌石赚过几次？亏过几次？”

红叶默默重复他说的几句话，只觉得越咀嚼越有道理。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张莫鱼看向红叶，语重心长地跟她说，“韩如圭自己也懂得看色蟒，为什么自己买来不切石头呢？赌石比卖石头赚钱，他又何必开店？这石头卖给你的时候他就已经赚钱了。”

张莫鱼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热闹繁华的各色珠宝玉石店，又转头看向红叶，“一块石头好不好，开矿的老板会过一次眼。韩如圭肯定不是在矿场买的石头，那中间一定还有人过一手让玉工再过一次眼，最后到了韩如圭这样的店老板手上再过一次眼，韩如圭自己也有玉工老师傅。玉工肯定比我们都会看，一定能出好料子早就开完了，能到你手上给你赌的，就肯定不会是好料子。”

张莫鱼得意道，“我可不是瞎猫，如果你刚刚听我的，就不会亏掉二百五十金了。”

张莫鱼叹气道，“那你今天还给人家送钱………”

红叶忽然媚笑道，学着张莫鱼在面前摆动食指，“非也，赌只是顺便的，今天这一单买卖我起码赚了五百金。”

张莫鱼皱眉道，“你买什么了吗？”

红叶一边媚笑，摘下戴在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轻轻地放在张莫鱼手里。

张莫鱼把玩着戒指，左看右看，

“你们不都说这红宝石有裂吗？”他把玩着，自然而然在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竟然十分合适，他的手指粗细也刚好，而且这正红色十分配今日玄青色的衣服，红叶看着他的手一下子热闹起来，也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清俊纨绔的味道了。

红叶解释道，“单这宝石，确实只值三四百金，但这是末代纪州大王带过的戒指，意义非凡，找到懂行的人卖，价值一千金左右，去掉我今天赌输的，这戒指只花了五百金。难道不是赚了五百金吗？”

张莫鱼惊讶道，“你怎么确定这是末代纪州大王的戒指？”

红叶托起张莫鱼的手掌，指给他看，“因为这宝石上有一圈细的蛇纹路。末代纪州大王有两只特别喜欢的戒指，一只是蓝宝，一只是红宝。我父亲有那只蓝宝的戒指，上面的纹路跟这只一模一样，所以就是这只没错。”

张莫鱼仔细看着上面确实有圈细小的蛇纹，他还是不懂，“难道不会是懂行的人造假吗？”

红叶摇头，“不会，这倒霉大王活着的时候没人敢造他的假，等他死了又没人稀罕造他的假。即便有人造假也很难用成色那么好的红蓝宝，更何况造假的人不会知道有这个裂。”

张莫鱼仔细去看，还是找不到那个裂，“那你怎么知道有这个裂？”

红叶忽然哈哈哈大笑，“因为那个裂是我父亲小时候不小心弄的。”

张莫鱼摇头咂舌道，“令尊可真是厉害。”然后要把戒指摘下来还给红叶，可却怎么都摘不下来。他又用了几下力，还是不行，这毕竟是人家东西，他觉得很尴尬。

红叶嗤笑道，“不用费劲了，这戒指本来就是买来送给你的。”

张莫鱼有些错愕，“给我的？”

红叶的琥珀眼睛带着笑意，对他点了点头，“你上次送了墨玉簪子给我，也该还个礼给你，你平日手上连戒指也没有，今天就送你一个。”

张莫鱼看看这戒指若有所思，又看向红叶，“等下，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买这个戒指？”

红叶在面纱下得意一笑，“我赌运一向不好，一开始只是随便看看罢了，没想进去。是韩如圭走出来跟我们搭话，我看到了他的戒指才动了心思进去坐坐。你没看到劈石头我都没去后堂盯着看吗？一般人赌石都守在玉工边上，哪像我这样等得那么悠闲。”

张莫鱼问道，“那你刚刚何必切第二刀呢？”

红叶歪头道，“因为赌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结果，既然输得起，赌一下又何妨？而且……赌石是末，戒指才是本。”

张莫鱼仰起头，又缓慢点下来，“不直说买戒指是怕对方坐地起价，毕竟店里那么多玉器珠宝，却指名要店老板的戒指，对方肯定疑心，趁机抬价或者不卖。”

“中途韩如圭拿那套紫翡翠给你，你有故意说看你的穿着就知道，紫色不是喜欢的颜色，就是暗示别人你喜欢红色，想方设法引到他的红宝石戒指上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有百金的金票，一千金的大票子是故意拿出来套他话的。”

红叶欣赏地鼓了鼓掌，“你倒也不算太笨，这么快就全理清楚了，不错，不错。”

张莫鱼又使劲试着拔戒指，“这戒指太贵重，我不能收。”

红叶把他的手轻轻推下去，“拔不出来你就先带着吧，等能拔出来再还我也不迟。”

张莫鱼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两人走回道刚刚与小田和曲宴分开的地方想找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另外一家装饰豪华的古玩店里却好像有人在吵架，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着。

张莫鱼心想小田这人爱看热闹，说不定在里面，于是拉着红叶也往人群中挤。

没挤几步，就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吵架。

“这个水晶砚台明明是我先看到的！”好家伙，这蛮横的语气语调和内容明显就是那个不省心的小田啊。

“我前几天就来看了，这是我外祖父的遗物，好不容易才又找到的，今天我是特地来交定金的。”一个清脆的女声娇柔婉转，期期艾艾，真是听到的男人骨头都要酥一把。

这声音更熟悉啊！张莫鱼顾不得身边的红叶，努力往前挤，想要一探究竟。他穿过人群，忠于看到了最里层。

一袭碧绿的罗裙，一条乌黑的发辫，一个清丽的女子。

这女子不是别人，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尚处于贱籍身份的柳司罗。

小田依旧态度嚣张，“价高者得，你懂不懂？你今天只带了定金，我可以当场付清，你看老板是卖给你还是卖给我！”

柳司罗低下头满脸幽怨，不一会却又镇定自若，“我带的钱虽然不多，但却足够这砚台的定金。可刚刚你同身边的公子还在埋怨今天没有带钱，怎么可能当场付清？朗朗乾坤莫要信口开河，在场的各位都有眼睛来做公证。”

小田听了火冒三丈，要不是曲宴拦着，简直就想冲过去把柳司罗活了，白色的衣服下摆随着她挣脱曲宴的拉扯而来回舞动着。“你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卖弄风骚，就以为男人都会帮着你！”

这话戳中了柳司罗最大的命门，简直一股邪火窜到天灵盖。她看过闻歌扮过男装，自己也扮过男装，看出对面是个女子。

所谓打人先打脸，骂人先骂娘。

“承蒙公子夸奖，确实要比没姿色的强些。”柳司罗说得轻轻淡淡，像是真的在谢谢对方夸奖一样。

小田像一匹脱缰野马，冲出了曲宴的拉扯，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柳司罗的芙蓉脸蛋就是狠狠一巴掌。

“你当我听不出你在有所指吗？”

张莫鱼看到小柳被打了耳光，想上前劝阻，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红叶一把拉住，低声对他说道，“你现在过去劝架，小田只会跳得更高。”张莫鱼心里十分着急但也不得不承认红叶说得十分有道理，小田毕竟是宋七少亲密的人，他进去护着柳司罗更得罪小田，对柳司罗只有不好。

在场的人看到扇耳光立马炸了锅，对着小田开始指指点点，有几个人说好端端男人怎么可以打女人呢，另几个说这打人的也是个女的，只是扮了男装所以气急了这个美女说姿色不如她。还有几个指着小田说真是没教养。

小田一下子被千夫所指，又是惊恐又是愤怒，明明两个人吵架却只有自己受指摘。

她气急败坏，跑去柜台要抢那块水晶砚台，却被柳司罗拦住，柳司罗的半边脸已经通红，她用一只洁白如玉捂住，更显得楚楚可怜。另一只手拦住小田的半个身子。“你没带钱难道要明抢吗？”

小田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谁说我没带钱？”然后高声对老板喊道，“老板，借你的笔和纸一用！”

这店老板从未看到这么凶悍的年轻客人，连忙拿了账房先生的笔墨和一张白纸过来。

小田拿到笔和纸，靠着柜台得意的一笑，拿起笔对着围观的人群高声说道，“给我睁大你们的狗眼！”然后用笔尖对着柳司罗的鼻子指了指，“尤其是你的狗眼！”

只见小田刚要提笔，又忽然抬头问掌柜，“这水晶砚台多少钱来着？”

那掌柜立刻陪笑道，“受惠一百五十金。”

小田大笑，“那太容易了。”说罢在纸上提笔写下一千金三个字，柳司罗看到此景象睁大了双眼只当对方是个疯子。

却见小田把笔甩到了一边。从脖子里拉出一根线，然后顺着线拉出一个小小的墨烟冻石印章，然后小心地拧下金色的黄铜盖子，在嘴边一哈，然后在了自己写的三个狗爬字边上敲了一个红印。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拧好盖子依旧放回衣服里。

小田一手撑在柜台上，另一只手拿起写的纸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然后递给了掌柜。“最近的大通钱庄在哪里？”

掌柜只得又赔笑道，“只两个路口就有一家。”

小田把纸塞在掌柜手上，“立刻叫你的伙计跑一趟，拿金票来，不，拿一千金叶子来，我倒要闪一闪这些人的狗眼，给他们涨涨见识！”

掌柜一千个不愿意，只觉得这人是不是喝醉了还是又什么大病，但看她语气坚定，店内看热闹的人又实在是太多，如果敷衍她，只怕还要继续闹，于是只能差遣了一个腿脚快的伙计拿着纸去跑一趟。

众人都等着看这个白衣服的年轻人笑话。张莫鱼却知道那印章的威力。他今天看到小田缺少教养的嘴脸忍不住直摇头，又看到小柳今天这不同的一面也觉得很是吃惊。

他知道小柳马上就要吃瘪了，想上去劝她快认怂，但不知道为什么双腿就像灌了铅，他以为是红叶绊住了他，却发现对方只是安静站着并未拦他。

是他自己不想出面。

不一会伙计来了直喘气，却两手空空。众人都大笑想着这年轻人果然是吹牛。刚想开口嘲笑，却没想到伙计从怀里掏出一叠金票。他一边大喘气一边说道，“大通说今天金叶子凑不出那么多，只有金票，这里一共是五张，一共一千金。”

张莫鱼点头，“真是知女莫若父，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红叶点点头，“所以我试过手气以后就决定好好听父亲的话。”

红叶沉默良久。又问道，“可我第一刀开完，他开价六百金要收……这样的料子他要是自己雕琢，不就亏了吗？”

张莫鱼摆摆手，“他确实会收，但绝不会自己开。”

张莫鱼一脸得意地笑，“我就说他叫韩如圭吧。”

红叶终于领悟到了关键，“这六百金是买开第二刀的价钱，不是料子的价钱。”

张莫鱼点头，像是一位慈父赞许女儿一样对红叶露出了微笑。“对了，卖料子哪有开赌局赚的多呢？赌场是不会输钱的，姜老板啊，久赌必输，不赌为赢啊！”

红叶无奈地看着他，“你说话怎么跟我父亲一样，我小时候他就喜欢对我说这个，还说给我生来赌运差，切不能赌。”

张莫鱼笑道，“叫做韩如璋，如圭如璋，令闻令望，这韩老板店里有好几个圭字，肯定大名叫做韩如圭。”

红叶嗤笑道，“哟，韩家小姐莫非是什么美人？人家的芳名记得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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