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栗楚岔开话题道：“现在各科复习的怎样了？”

“还行吧！”夏雨道。

栗楚忙完一切，优雅的遮了遮裙角，坐在桌对面。

看着夏雨落座后落落大方的吃喝，一如自信舒展的状态，栗楚暗自有些好奇，记得她去年给这个男生补课时，也是同样的办公室，在她面前却是另一副局促不安，卑微不堪的模样。

从社会形态来说，一个人从小不受思想的压抑和心理的干预，尽可能做到营养摄入均衡，物质充分规划和利用，在成长过程中，人的外形、气质、气息就会形成一种自信舒展的状态，不管是社交谈吐还是行为举止，都能快速适应各个环境的历练，从而规避更多不良诱惑和拥有坚韧的意志。

夏雨放下筷子，索性将前世了解的信息陈述一遍。也许描述的景象太过逼真，又或是太血腥，栗楚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脸色也有些苍白。

栗楚浅笑着掩饰道：“我早吃过了，都是给你做的，味道怎么样？”

“挺好！”夏雨回答道。

对于夏雨的学习情况，栗楚也只是了解个皮毛，见他这般敷衍答复，也沉默了下来。

这时，夏雨也察觉到栗楚微妙的变化，主动关心道：“怎么了栗老师？你不是有事要问嘛？”

栗楚笑了笑，这才轻声道：“你刚说你做了一个梦，能讲讲吗？”

过了一会，栗楚又道：“夏雨，去年的事，你还生老师气不？”

夏雨一愣，没想到栗楚会旧事重提。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遭遇重创的栗楚能够亲自下厨感谢自己，就凭这一点，夏雨便得冰释前嫌。纵然去年的暴雨天，栗楚毫不留情的逼他离开，但毕竟冒犯在先，说到底，先错是他。

等夏雨再次动筷的档口，栗楚又想起今早那起惊险事件，结合男生当下的状态，她忽然有种错觉，这个男生并不像中学生，反而更像是同辈的成年人，在这种莫名的感知影响下，栗楚竟不知从何开口。

更令栗楚动容的是，那个令她厌恶的男生，那个曾经轻薄过她的男生，一年之后，竟会为了她做出这般惊险卓绝之举。

他看起来很弱小，比同龄人都显得矮小，浑身上下也没太多出彩的地方，唯一可说的，便是他那稚嫩清秀的容貌，但又因个子太低的缘故，整体气质又显得太过寒酸普通。

今天亲身经历一番生死，栗楚也见识到人性的真伪，诸如那个杨老师，诸如这个叫夏雨的男生。尤其在她面临绝望之际，在被女人驾刀逼迫之下，这个瘦小的男生依旧没有放弃救她，反而比大多数成年人都要勇敢无畏，更别说他那非同一般的临场应变，哪怕现在回想起来，栗楚依然目眩神迷。

处理完男生脖子上的伤口，栗楚又弯腰拆掉他胳膊上的纱布，认真清洗消毒后，再次换上新药。

天气有些阴沉，黯淡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正好将栗楚秀丽的面容遮蔽，修长的睫毛下一双英气的眸子，时而蹙眉时而小心。青黛的发丝柔顺的垂下来，一部分刷在夏雨受伤的胳膊上，一部分垂在空气中，散乱而唯美。

从这个角度望去，夏雨正好将栗楚曼妙的身段尽收眼底，目光深处，那迎面扑来的饱满风貌也随之融入他的身心，若隐若现，美不胜收。即便后世夏雨早已略尽人间奥秘，仍觉得意犹未尽。

有那么一瞬间，夏雨想起去年那场大雨，此时的温柔与那时的冰冷幻化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恍惚中，他竟生出再试一次的想法。

于是，咽了咽唾沫，另一只手悄悄移上桌面，趁着栗楚上药的空隙，伸了过去。

光滑细腻，温暖悸动。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栗楚只是抬头瞥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直到将他胳膊的伤用纱布裹好，栗楚才直起身，故作生气道：“这下，满意了吗？”

“就是想试试！”见栗楚并没真的发作，夏雨也是厚着脸皮道。

“那也不行！”栗楚嗔怒，紧接着又娇声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记住了吗？”

“好！”夏雨答了一声，心情却是大好，许是想法终于得逞，又或是栗楚反应过于柔和，夏雨内心一热，像是考了个好成绩一般，竟不由自主的痴痴笑了起来。

栗楚见状，板着的俏脸也随之染红，与此同时，几丝暧昧的气息也从房间里缓缓晕开。

“你想不想知道我跟江少华的事？如果你想，我可以告诉你！”栗楚打破安静道。

夏雨连忙点头道：“那你说嘛，我的确想知道！”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对江有过好感，但也只是好感。当时，我不知道他结了婚，否则，我们也不可能有交集，后来，我也跟江表明了态度，至于后面的事情，根本就是道途听说，不管你信与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夏雨噢了一声，心头悬着的那股情绪，总算疏散了许多。

“因为这个事，刚才我还跟校长大吵了一架，总之下学期开始，我是不会在宁立呆了！”栗楚继续娓娓道。“我知道你们学生圈子怎么看我的，但是我栗楚行的端，做得正，那个女人今天的行为，你夏雨可以同情她，但是我却不能！”

“她感情不顺，为什么要怪到别人身上？我已经再三跟她解释，她还是胡搅蛮缠，我向谁说理去？如果真如你梦里所见到的，我明明是无辜的，却受到这样的伤害，我的痛苦谁来承担？”

栗楚越说越激动，甚至到最后字里行间都充满质问的语气。

夏雨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也明白，栗楚之所以对他表露这一番内心，无他，只因救了她一命。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考虑的利益不同，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经他人苦，未必有人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了！”夏雨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而是关心道：“那你不在宁立，后面怎么打算？”

“到时看吧，我想放假后先回长安散散心！”栗楚一愣，舒缓了一下语气道。“你有什么好的点子？”

夏雨脑子灵光一闪，想起早上在海燕诊所了解的事，再看看面前的栗楚，觉得再合适不过，不由试探道：“中考完，我想去趟市里，如果你没事的话，到时帮我个小忙，你看可以吗？”

“可以啊，反正放假也没啥事，你尽管说，只要能做到，肯定帮到底！”栗楚痛快答应，似乎想到什么，起身从窗前的办公桌上，拿出一本新装订的物理模考试题，说道：“这是我临时挑选的物理易考试题，你周末两天加紧做一下，应该对你考试有所帮助！”

其实，刚刚听到男生陈述梦境时，栗楚第一反应并没觉得荒谬，反而冥冥中有种似曾相识的经历，绝望、惊惧、无助。

事后，她专门查看那打碎在地的狼藉，水泥面在硫酸的浸泡中漆黑一片，这要真泼到她脸上，该有多惨烈？要真被砍成重伤，又该怎么活下去？

一时间迎上栗楚漂亮的眸子，夏雨不禁尴尬道：“也不能全怪你，当时是我的唐突在先！”

栗楚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末了见夏雨一脸局促的样子，一开始萦绕心头的那股思绪，不知不觉也变得轻松许多。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幻化到今天的时代，用一句话可以概括，物质条件决定上层意识形态。

饭后，栗楚执意要重新上药，夏雨一时拗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将纱布、药棉、酒精等医用品准备就绪，栗楚示意夏雨坐到窗前的办公桌边，轻轻揭开被汗水浸湿的纱布，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映入眼帘，栗楚深吸一口气。

她已想过，如果不是这个男生的阻挡，她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开门，将会面对怎样的危险？一瓶迎面泼来的高强度浓硫酸？还是被突袭来的乱刀砍死？

栗楚这样遐想着，又联想起前日的那起乌龙事件，俏脸情不自禁一羞，也许是男生有感应，正好此时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栗老师，你不吃吗？”夏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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