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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六章 推心置腹

  • 作者:意止空檀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2 16:54:06
  • 字数:10858字

道不同,不相为谋。张良终于开始冷落他,甚至防备他了。

那时张家已见没落,父母长辈都相继离世,偌大的一个家族全靠子衿一人苦苦支撑。繁杂的俗务摧残着他的身体,让他把更多时间交付给病榻。

子衿很小的时候长得就像张良,因此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被拿来和张良比较。

“他们总是说啊,我如何如何,我哥哥如何如何,我怎么怎么比不上我哥哥……”子衿叹了口气:“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哥哥是天才,是我的大英雄,我只要能站在他身边就很满足了,平庸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子栖十分狗腿的给子衿把茶续上:“老大,您说。”

“他只知道,我是一个安于现状,没有志向的庸才,是一个,不能与他并肩创造未来的,但是可以给他善后的……很好摆布的人。”子衿的眼眶有点红,叶子栖安慰的给他递了一条手帕,子衿摇摇头,继续说下去。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每当他被关起来思过的时候,哥哥会给他送饭,会在外面整夜的陪他说话,并且许诺不会因此嫌弃他,以后还会继续带他出去玩。对于那时的子衿而言,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转眼间,好多年过去了,两个人都已长成翩翩少年,他们的人生也开始分化。张良心怀大志,涉足朝政,跟着与他有着同样抱负的人们,为了改变韩国而努力着。而他,张轸,依然不被允许离开承相府这方寸之地,只能每天关在家里躬读书籍侍养父母,为张良收拾烂摊子。

即便是这样,他依旧会在张良回家的时候展露自己最好,最健康的一面,因为他一直都觉得哥哥心里是在乎他的,他不想让哥哥担心。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人知道在子衿心里,他一直只想站在哥哥身边,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没有人知道。就连张良……也不知道。

张良与他的朋友们有能力铲除附着于权力中枢的毒瘤,却没有能力改变韩国被灭的命运。

国破家亡的噩耗终于降临在他们身上,被药物强行拼凑起来的残破躯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子衿一病不起,没过多长时间便入膏肓。

“可是那个时候,他又在哪里呢?”子衿想起在他凭着仅剩的一口气指挥仆从们操持家事的情景,自嘲的笑笑:“他在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他的韩兄不被大秦掳走。他心里只有那个他幻想中的理想的韩国,至于张家怎么样,我怎么样,他根本不在乎。”

大家都说子衿做的很好,很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大家第一次说子衿比他不靠谱的哥哥强多了。

“卷席而葬,连家境稍微好一点的普通人家都不会这样做,我不知道他怎么狠的了这份心……”子衿端起杯子,眼泪濡湿长睫毛滴到茶水里,泛起一圈圈苦涩的波纹。

“不过也要感谢他就这样把我扔在那里,这样我才可以从坟墓下爬出来。”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比较神奇了:本该躺在土里的张轸同学并没有被蛆虫和野狗吃掉,而是诈尸般的睁开了眼睛,翻着土从坟头爬出来以后,还一脸懵的想自己怎么不在家里。

“后来我才知道,埋我的地方名字叫断魂谷。当年韩国打败郑国,韩哀侯曾允诺凡投降者可免一死,最后却将郑国五千降卒骗至新郑城郊统统坑杀。从那以后,这个地方就非常邪门。”

“怎么个邪门法?”

“二十年前,那里曾经凭空出现一个穿着怪异的女子,据说那个女子后来还成为了王上的谋臣。”

“好帅!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献计不效,被说成是祸国妖女,沉江了。”

“啊~”叶子栖长叹一声。

“这件事还是张良给我讲的,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问他。”

“算了吧。”他跟雨轩那么要好,我得避嫌。叶子栖摇了摇头,将话题重新扯回子衿身上:“那你从坟里爬出来以后呢?”

回到新郑的时候,秦兵正在屠城,张轸拦住逃难的平民一个劲的问张良在哪里,他是生是死,甚至准备好拼了命回去救他……这时候他才知道,张良已经扔掉了一切自己在乎的东西,回桑海了。

他被抛弃了。

“也许我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恨他的吧。”子衿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向叶子栖笑了笑:“然后我就开始寻找桑海。”

“一个人,一无所有,也不知方向。”

“也就是那时,我开始发现自己的变化。”子衿顿了顿:“曾经的我风一吹就会生病,肯定走不了几座城池就会死在路上。可是,一路风餐露宿下来,我竟然连风寒都没有感。”

“我在路上捡了一把剑,居然发现自己可以挥动它,然后就随便编了几个剑招保命。”

“再然后,我就到了桑海,改了名字,拜到张良门下做学生。我改掉了曾经的所有习惯,所以,他一直没有证据把我和他那个没用的弟弟联系到一起。”

“所以你就这样隐藏在这里,等待机会报复他?”叶子栖插话:“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他发现了?”

“也许是他发现什么了吧。”子衿叹了一口气:“我从桥廊路过,他叫我陪他聊天,然后就和我说起了他弟弟……他说他很想念他,也很愧疚以前没有多陪陪他,如果能再有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那样做……然后你们就来了。”子衿颓然一笑:“谁知道他是真的良心发现还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而在演戏呢?”

“如果今天你听到的这些话都是真的,那你还想报复他吗?”

“我不知道。”子衿迷茫的看着叶子栖:“我对他的所有恨,都是建立在他不在乎我这个基础上的,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子栖,你说他说的会是真的吗?”

“会。”叶子栖很坚定。

“其实我挺能理解张良的。”她的目光飘向幽深的竹林:“人在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生来就注定不凡,他们像疯子一样不顾一切的去追寻所谓的大义所谓的梦想,从而把许多真正重要的东西看淡了……直到他们失去了,才知道曾经所不看重的,有多么重要。其实张良所经受的痛苦并不比你少,只是他不能表达出来罢了。”

“毕竟,伤口只有不去触碰才会愈合,他还要继续活下去啊。”叶子栖顿了顿,抬眼看向子衿:“因爱生恨,终究还是爱比恨多。你会重新与他相认吗?”

“如果那样的话,我还要你掩护我做什么呢?”子衿笑了:“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原谅啊。”

“明白了,我会尽全力掩护你的。”叶子栖垂眸,笑容中无法避免的染上几分凄凉:“子衿,你给我讲了你的故事,作为回报,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叶子栖喝了口水:“讲一个影子与一把匕首的故事。”

“影子和匕首是两个孤儿,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影子弹得一手好琴,琴音美妙到可以招来鸟儿;匕首喜欢篆刻,但一直没玩出什么名堂。他们一起拜在一位高人门下,想要变得强大。”

“可是他们的目的却不同,影子只是不想做只能依傍物体而生的阴影。匕首却想找到一把可以握住匕首的手,并且,他一直等待着那个可以掌握他的主人出现。”

“后来,那个主人出现了,可是他选择的不是匕首,而是影子。”

“也就在那个时候,影子知道了他其实是师父和光芒的孩子,他与师父朝暮相对那么多年,师父却一直不认他,让他像个孤儿一样艰难的活着。”

“影子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想要逃离那个令他伤心的地方,去找光芒。可是当时他还不够强大,师父不放他离开。”

“影子为了躲避追捕藏了起来,但还是被匕首找到了。”

“匕首没有把影子的消息告诉师父,而是把自己偷偷刻的,足以以假乱真的通关名牒给了他。”

“当时匕首心里想的是,只要影子走了,那么主人就只能选择他了,而且还可以做一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啊。”叶子栖咬着嘴唇仰起头平静了一会,接着道:“影子和匕首那时都还很小,他们以为只要会一点武功就可以成为盖世大侠,不会有危险了,哈哈,多么单纯,多么愚蠢啊。”

“影子走后没多久,匕首就在师父那里见识了什么叫江湖险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错。”

“可是他再也得不到影子的消息了。”

叶子栖用手掌扶住眼睛不让子衿看到它们红了。

“你是匕首,对吗?”

叶子栖没有回答,再叙述时却已经改了人称:“那段时间我彻底崩溃了,无时无刻不再担心我师姐是不是已经死了。她当时只有十二岁啊,她还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子。”她平静了好久才将带了哭腔的声音压了回去。

“然后呢?”

“然后我心神不宁,采药的时候从山崖上摔了下去,打断了三层树枝,挂在一片枯藤上,保住了命却摔断了左臂,以前学的剑法也废了。”

“原来是这样。”

“我在床上躺了一年才能下地,那段时间里师父无微不至的照顾对我而言就是一种折磨。等我身体恢复了一些以后,我在师父的寝室外跪了一夜,然后踏着晨曦离开了家。”

“那后来呢,你去找你师姐了吗?”

叶子栖轻轻摇头:“之后的两年,我一直在为了做一把合格的匕首而努力着。”

叶子栖抬起头,静静看着不远处阳光斑驳的竹林,看着空气中飞舞着的尘埃。

那两年间,她正式接手了巴山的生意,以师姐墨玉的名义一点一点培植了以商队为媒介的信息传递网。她希望以此让远在天涯的师姐知道自己一直在找她,知道只要她回来,巴山的一切自己都会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如果她还活着。

左臂摔断了以后叶子栖的左手不复以前灵巧也再提不动剑,加上剑是兵器里上手最慢的一种。于是她就将心思花在了另一只手上,从短刀开始,然后是匕首、棱刺,最终重新找回了力量。

“作一把匕首,男子比女子要容易得多。那种容易不在于那些可以克服的身体上或是心理上的问题,而在于外界对你的态度。所以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来学怎样做一个男人。”

叶子栖无视掉子衿惊讶的目光:“从化妆变声开始,我学习你们的一举一动,说话方式,甚至眼神,我和兵痞们赛马、摔交、掰腕子、拼酒,和登徒子们一起逛花楼学习怎样调戏女孩怎样揩油,去向最老练的妓(求别和谐)女们求教,知道抛开这些表象,怎样才能从内在里无限的接近你们……再然后,我学到的那些东西就这样与我融为一体,改变了我的性格和习惯,我成功了。”我立于朝堂,与所有人称兄道弟,食同饮,坐同车,从来没有被发现过,也没有人把无痕与那个叫叶栖的宫女联系到一起。

“可以想象,你一定为此吃了不少苦。”

“还好吧,我本来就是个男孩子性格,所以做出改变并没有那么难。”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在你主子那里呢?”

“因为过意不去。我最终还是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得来的这一切。”叶子栖叹了一口气,让真话与谎话衔接的更为自然:“我离开了我主子,开始流浪,就算不能找到我师姐,至少这样能让我好过一些。”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你后悔过吗?”

“这一切都是我通过自己努力得来的,有什么好后悔的。”

“那……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你还会让你师姐离开吗?”

叶子栖的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如果我早知道自己无意间的行为会带来那么严重的后果。当初就是被打断腿我也不会放她走的。”

子衿看着哭泣的女子,束手无策的安慰着:“你一开始又没存坏心思,没有人会怪你的。”

“可是事情不是以初心论断而是以结果定性的啊。”叶子栖抬起头将眼泪生生控了回去,深吸了几口气,勉强笑着看向子衿:“刚刚失态了,真不好意思。”

“没什么,非礼勿视,我什么也没看到。”子衿也努力笑着回应。

交换了秘密,两个人就再也没有猜忌了,真好。

“那……换个话题吧。”叶子栖向子衿眨眨眼:“你想不想知道我变成男孩子是什么样子?”

“很期待啊。”正午的阳光洒在两人脸上,带出云淡风轻的轻松来,叶子栖走回屋子,关上门窗。再出来的,已是一位丰神俊朗、风度儒雅的白衣少年。”

“小生叶子栖见过兄台。”再开口时,已经变成了略带着磁性的优雅男声。

子衿看得呆了,走过去绕着叶子栖转了三圈:“你真的是子栖吗?”

“当然。”叶子栖伸手拍着子衿的肩,连力度都像男孩子一样重了一分。

“厉害啊!”

“那当然,为了变成这种可男可女的样子,我可没少下功夫呢。”

张良站在竹林里看着前面两个嬉笑打闹的少年,叶子栖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可男可女吗?为了来这里,子栖真的没少下功夫呢。

看来,子栖真的是男孩子啊。

张良转过身,黯然离去。

死不瞑目。

后来,张良回家了,淡淡的听了张轸死去的噩耗,然后遣散家僮,将子衿草草葬了。

他开始反思张家对于张良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对张良到底意味着什么。最终,他失望的发现,他之所以那么在乎张家那么在乎张良,是因为他的生活圈子仅仅限于这方寸囚笼。他从来没有,也从来没有资格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张家,就是他的全部。

但是对于张良而言,这一切只是他无数圈子里极小的一部分,甚至只是他在制定计划时需要多费一份心考虑的,绊脚石。

子衿喝干了杯中的茶水:“子栖,你喜欢听故事吗?”

他是他的全部,可对于他而言,他却什么也不是。

子衿最终没有见到张良最后一面。

听仆人们说,子衿直到咽气的时候眼睛还在死死的盯着张府的大门。

子衿小时候身体不好,一年间大多数时候都在卧床静养。那时候张良只要有时间就会去陪他,教他读书,给他讲外面发生的事情,在子衿没有生病的时候,就带着他出去玩。

子衿是个很乖的小孩,但是每天跟在总是闯祸的张良后面,没少背黑锅挨罚。因为体质太差,子衿并不会受家法,顶多会被关在柴房思过,所以张良每次觉得快被发现的时候都会一个人放心大胆的溜掉,所以子衿不生病的时候有半数时间都是在柴房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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