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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隐卫列传

  • 作者:意止空檀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2 16:54:12
  • 字数:8540字

叶子栖仰着一张被身心痛苦摧残的极憔悴的脸,眼神却像砚石般坚定:“路,虽然是师父帮子栖选的,但路上的每一步留下的都是子栖自己的脚印。”

所以那条路,就是我选择的路啊。

叶子栖踩着一卷一卷被展开之后铺得高高的竹简,踮起脚努力够着书架最上层的蜜罐。

蜜罐没有盖盖子,糖浆从罐口溢出来滴了叶子栖一脸。叶子栖下意识的腾出手擦眼睛,仅剩的一只手托不住罐子的重量,只听“哗啦”一声,蜜罐碎裂,糖浆溅了一地。

小时候,巴清为了鼓励两个徒弟读书,就把蜂蜜涂在竹简上,用以告诉她们读书是甜的。墨玉比较听话,每天在书房乖乖的翻书舔手指,而叶子栖却瞄上了师父在书架顶端放着的蜜罐子。在提议第三次被墨玉拒绝了以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叶子栖一个人悄悄潜进了师父的书房。

在一切真相大白,叶子栖打着石膏缠绵病榻的时候,巴清曾问过她:“你恨我我凭着一己私欲,强行为你选择了人生吗?”

叶子栖被那个人的眼神,和那首诗中展现而来的磅礴气势深深的震撼了。

那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余生都要与这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她也并不知道这场初见是师父早就设好的局,她只是极小心的将无意间刮落的卷轴归位,并且,牢牢的记住了这首诗。

所以她要好好珍惜师父给她量身打造的梦想,她要好好珍惜师姐拿命给她换来的机会,只有这样,她才对得起她们,对得起自己。

“他是唯一有能力结束这乱世的人”

就这样,叶子栖被巴清一步一步引导着,一点一点加深着心中崇拜,在还没有思考能力的年纪里,就抛却了一切选择考量的机会,将自己送入熔炉,经千种高温万种锤炼,直至变成一把足够配得上那个人的,最锋利的匕首。

到咸阳朝见过秦始皇,他在封了她隐卫之名后,私下里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有机会你应该去看看郑国渠,那里是你师父梦开始的地方,也是她心死的地方。”

当时叶子栖正为蜃楼出航筹备药材一事忙得焦头烂额,跟管财政的治粟内使拍了三天桌子,刚解决完问题,就被派去隐雾楼帮章邯查案。等嫌犯逃逸变成悬案,手里又攒了一堆官印的订单,好不容易搞定了所有事情,刚查完去泾水的地图,收拾好行李,就被自家陛下派到桑海出差。

不过叶子栖还是去查了下郑国渠的资料,这才知道,这个水渠的兴修者,郑国,曾是韩国派到大秦的间谍。修郑国渠,是当年韩国弱秦而强韩计划的一部分。

“师父,秦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巴郡一处民风淳朴剽悍,每任郡守去那里必然不能完完整整的回来。巴清到了那里,依靠垄断生意提高威望,通过出资办学办医收拢人心,在巴郡一切安定以后,就向始皇上书要了那里做封邑。

“然后您就这么简单把巴山封给了我们?”

“不是你们,只是你师父。”秦始皇接过茶润了润嗓子:“她为朕做了那么多,现在只是想跟朕要一块土地养活她的孩子,朕怎么忍心拒绝她。”秦始皇没有告诉叶子栖对他而言巴清有多么重要,那是唯一一个让他有立后想法的人啊,他知道她喜欢登高远望,就为她在咸阳宫里特地为她建了一座可以看遍整个咸阳的高楼。他等着她从蜀中回来,等着她住进那里,等着她母仪天下,可是,他等到的只有一纸请封的文书,那座高台也只留下了“怀清”这一个孤寂而无可奈何的名字。

所以他必定孤独终老,所以他搜尽天下美人妆点后宫,所以在他看到一个长得像她的人,便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抢到自己身边。

他舍不得逼她,却不会对其他人心软。

叶子栖歪头看着嬴政,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子栖曾听说,陛下很赏识韩国的韩非子,不知因为韩非子是法家学说的集大成者,还是因为韩非子是我师姐的父亲?”

“统驭天下怎能以私情论。韩国未灭之时,韩非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如果他能为大秦尽忠,定可成为国之肱骨。”首发 www..

“那……韩非子是怎么死的?”

秦始皇脸色一沉,拿过一旁的奏折:“该你知道的就问,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问。这次朕念你年幼,且不追究,已经不早了,回去睡吧。”

“无痕告退。”

尽管被陛下赶出了蘄年宫,但叶子栖还是秉承着刨根问底的小孩子脾气,打着影密卫办案的名义搜查了当年关押过韩非的监狱,然后扛了把铁锹直接去问韩非本人。

是夜将雨未雨,天上挂着一角湿漉漉的毛月亮,潮湿的空气粘住人的毛孔,让心跳越发灵敏。草虫声寂,唯有夜枭在树丛间凄厉的号着。

叶子栖抖了抖,犹豫着要不要去禁军营把她章邯兄拉来壮胆,但转念一想,前两天在隐雾楼查案,她曾因为害怕碎尸被影密卫集体鄙视,这次要再让章邯知道自己害怕,那不得被活活笑死。于是咬咬牙一个人上了骊山。

韩非坟前荒草萋萋,在若有若无的月光下,显得一片荒凉。叶子栖对着空气寒暄一番,在坟前浇了半坛烈酒,自己喝了剩下半坛壮胆。然后拿起铁锹,翻起尘封往事。

掘阅六尺,露出青石棺椁,叶子栖摘下面具,擦了擦额角的汗,把锹一扔坐在土堆上,心说师爹啊师爹,学生胆小,您待会可千万别起来跟我打招呼啊!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叶子栖靠着土堆,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叶子栖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子被锁在死牢的墙上,身体被藤鞭抽得皮开肉绽,淋漓鲜血顺着衣角一点点蔓延到地上,勾勒出一朵又一朵色泽艳丽的花。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叶子栖,暗淡的眼睛闪过一丝希冀:“韩非,你来救我了?”

好熟悉的声音,可是叶子栖偏偏想不起是谁。

一滴泪沿着轮廓不清的眼角划过,再开口,声音已经没有了温度:“我以为,无论他们如何逼供,我只要坚持郑国叛国一事与张家无关,你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我出去。”她叹了一口气,索链随着抽泣碰撞着,声音清脆单薄:“是我太天真了,你最终……还是放弃我了……”泪水沿着她的鼻尖重重砸在地上,叶子栖只觉得痛苦从心脏顺着血管一点点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张开嘴,是有些沙哑的男声:“清儿,我……”

“好一招壮士断腕,弃卒保车啊。”女子忽然笑了起来:“为了流沙,为了张家,为了对抗夜幕,为了你的韩国,你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啊。”她抬眼看着叶子栖的眼睛,笑容平静到残忍:“可是啊,韩非,你真的要让我们的孩子,和我一样成为你棋盘上的弃子吗?”

“什么!”叶子栖的瞳孔蓦的放大,下意识的看向女子的小腹。

“你是不是觉得,这是我为了脱身的计策?”女子的眼神闪过一丝凄凉:“我明天就要上刑场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垂下头,看着微微有些走形的小腹,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痛苦,让你记住我,记一辈子,痛苦一辈子,让你在以后的日子里,每走一步棋都会想起我,想起这种痛苦……或者……这所有的一切你都不在乎……你从来都不在乎。”

“清儿……”叶子栖想求她别再说了,悲伤从眉梢眼角漫溢而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样渺小那样无力。

他救不了她,也不能救她。

这盘棋,和她,他只能选一个。

画面忽的跳转,叶子栖睁开朦胧醉眼,依稀可以看到是一间装潢得很有品味的屋子。烈酒入喉,想一把烧得红热的刀子刮着喉管,撕扯着胃袋。叶子栖很久都没醉过了,他一直觉得,醉酒除了浪费时机之外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这一次……

门忽然被推开,叶子栖抬了抬眼,看到子衿正关切的看着他。

“韩兄,已经结束了。”青衣少年坐到叶子栖身边。

“她……痛苦吗?”

少年没有说话。

一滴泪落入酒杯,叶子栖又拿过一个杯子,一起斟满:“子房,陪我喝酒。”

“韩兄在逃避?”原来是三师公,简直和子衿一模一样。

“是啊……”叶子栖颓然一笑:“就这一次,给我点缓冲的时间吧。”没有她在身边,我不知道这条路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师爹,是您显灵了吗?”

一阵凉风将叶子栖从梦境里揪了出来,睁开眼,韩非子的棺椁还依旧在眼前静静的立着,天上的月色变的明晰,叶子栖站起来趁了个懒腰,看到远处的树丛后面站着一个蓝衣紫发的女人,正用蒙着轻纱的眼睛怜悯的看着她。

叶子栖吓得魂都没了,一下子摔在韩非的棺椁上。

再爬起来时,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叶子栖抱着铁锹抖了好一会,才想起那位女鬼其实是阴阳家神棍组的首领,月神大人。

子时已过,鬼门关闭。叶子栖深吸一口气撬开两层棺椁,借着月色开棺验尸。

届时韩非已经死了一年,尸体皮肉化尽,只剩下一具骸骨。叶子栖戴上手套,翻了半天,最终在颈骨上找到了一个径不到五分的浅坑,应该是用笔或者发簪一类的东西穿喉毙命。

叶子栖好像联想到了什么,急忙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泥模。泥模上印着一个花蕊一样的凸起,是她在大牢角落里的墙壁上拓下来的。

叶子栖拿起刻刀,摸索着花蕊的纹路一点一点剔掉多余的泥土,不多时,一朵姿容富丽的牡丹花绽放在掌心。

是师父的钗子,她亲手刻的。

很多线索在一瞬间聚集起来,叶子栖将泥花放在韩非骨殖的手心里,小心的将棺椁埋回原处。

可是,师父为什么会教师姐从阴阳家衍生出来的易容术,师姐身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易容术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真的救的了她吗?

拼图,大概只差一块了。

叶子栖睁开眼,头顶是机关城糙厉巍峨的内壁,船板下,是暗河的汩汩流水。

“子栖公子醒了。”

叶子栖轻轻笑了出来:“真是命大。”

“结局是这样的,但是过程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巴清在咸阳的确做了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和昌平昌文两位宗室里应外合平定嫪毐之乱,押送废相吕不韦入蜀,然后留在巴地经商,与当地的一个富豪结盟,最后直接承袭了他全部的生意。

“明明知道是计,那陛下为什么还要继续这项工程啊?”

“兴修水利虽然劳民伤财,可水渠一旦修成,灌溉的是大秦的土地,养育的是大秦的子民,耕织有序,军队战力自然也会随之提高。”嬴政顿了顿:“而且朕善待郑国也会留下尊贤的名声,从而使七国贤臣齐聚咸阳。”

叶子栖依稀记得,她第一次接触跟嬴政有关的东西,是在自己四岁那年。

“可是这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这个计划,是你师父献给韩王的。”嬴政叹了一口气:“水利之法起到了相反的作用,韩王大怒,下令处死了巴清。”

“然后呢,她就逃到大秦了吗?”

叶子栖也顾不上擦眼睛了,连忙掌上灯收拾残局。就在这时,她看到书架顶端刚刚碰倒蜜罐的位置,上挂着一幅绢帛,上面画着一个头戴鎏冕手执长剑的男子,画卷的留白处题着一首诗。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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