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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孰似落阳

  • 作者:意止空檀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2 16:54:37
  • 字数:14602字

“虽然夏天太阳落得晚,但是时间上很快就要宵禁了,你现在出去,恐怕不安全。”张良很远就看见少女倚在小门的门边,环着手望着天嘴里叼着着草叶子,显然是在此等了多时。她站起来,走到张良身边,轻声说道:“自从墨家遭遇围剿之后,你好像一直很忙。”

“儒家大概被盯上了。”张良的眼里闪过一丝沉重:“两天前扶苏在海月小筑遇刺,之后突然提出造访小圣贤庄,那场刺杀,是有人刻意嫁祸给儒家。”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里浮起淡淡的明亮的暖意,沿着皮肤的纹路安抚着熟睡了的悲伤,叶子栖睁开眼,恍然意识到,她已在张良的门外站了一夜。

“你还真是喝多了,好端端的,跑到人家门前撒什么酒疯。”她低声自嘲。

酒坛砰然坠入大海,溅起白色咸腥的巨大浪花,叶子栖借着好不容易攒就的两三分醉意,猛的站起身来,步伐碾过砖缝间倔强生长的嫩草,踏过湖畔松软潮湿的砂石,兀自去敲张良的门。她想见他,她忽然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他,可手在扣上门板的前一秒却顿住了,她又能说什么呢?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天各一方,能遇到他,已是我今生偏得了。惨白的月光抚上眉梢,叶子栖听着门内人平静的呼吸心跳,感受着这个人的气息,扬起头,闭上眼无声的笑了。

张良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似是想要道谢,却又觉得一切已尽在不言中,只是作揖离去。

“我多少能够了解你的心情。”颜路温和的看着他:“你在努力的事情,我相信一定是重要而且是必须要做的事。只是怕你对自己要求太多,让自己承担太多。”

“这世上有两件事情是我视如生命的。在我心中,它们同样重要。”破碎的画面在眼底一闪而过,张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不过有的时候,我会…害怕。”

“你在转移话题。”叶子栖抬眸,眼中满是痛色:“你所做的一切有考虑过小圣贤庄上下的安危吗?”

“师兄,我也许真的有点任性。”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任意妄为的人。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无论你要做什么样的选择,你记住一点。你永远都不只是一个人。在你的身后有我们,有整个小圣贤庄。这不仅是我的想法,也同样是大师兄的想法。”

张良抬手,想要安抚性的抚上女子的脸,却被叶子栖转头避开,索性上前双手扶伤她的肩,柔声解释:“扶苏怀疑儒家反叛却没有实证,这才会选择造访一探虚实,若是在他造访当天,在小圣贤庄上下都在他的监视之下的时候还是出了事,儒家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

张良果然心计,叶子栖的眉头皱了一下:“可是扶苏造访这件事只通知了儒家,墨家又是如何得知,难道这还不足以作为儒家联系叛逆的罪证吗?”

“子栖可还记得子明子羽?”张良微微一笑。

“有一天,你必须要在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

叶子栖猛的睁开眼,深吸了几口气将自己埋在被子最深处,她抬手拨开贴在脸上的碎发,这才发现,发根已浸满冷汗。

“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待冷却的肢体重新感受到温度,叶子栖挣开被子,坐起来在枕下摸索出那把雕金绘银的折刀,放在手心轻轻捂着,口中喃喃祈祷:公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要不臣可怎么向陛下交代啊。

锁好的窗缝外似有东西掠过,空气突然凝固了一下,叶子栖猛的坐直身体,谨慎的环顾头顶四周,折刀出鞘,藏在亵衣袖中,另一只手探向窗锁。

未及手指碰到窗户,只听木头断裂的一声巨响,叶子栖不假思索的掀起被子当空一搅,将随即想自己直射而来的木窗碎片卷了进去。

叶子栖抬头透过尚在晚风中“吱呀”扑扇着的半扇破窗户,打量着窗外手持双剑黑布蒙面的白衣剑客。

“什么人?”叶子栖警惕的盯着那个满溢着杀气的剑客,小心翼翼的退到房间正中间,与他警惕对视。来者不善,她不知道眼前的敌人是否还有其他同伙,但是小圣贤庄的房子多少还算结实,至少可以在她没搞清楚状况前抵挡一阵。

那剑客没有说话,只是环着手静静立在窗框上,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叶子栖,眉目间透露出几分犹疑,但当视线落到她手中的无痕时,比原先更加浓重的杀气又诡异的蔓延开来。

也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那剑客终于收剑离去,叶子栖担心有诈,仍旧在原地站了好久,待确认周围一切气息都消失了以后,才略略放松了下来。

是什么人想杀我,他想要杀的是无痕还是子栖?我是儒家上下唯一的女弟子,如果在公子来到小圣贤庄的前一天,小圣贤庄里最为出名的学生遭遇了袭击,那么不只是儒家和公子颜面扫地,更是对公子安危的一种威慑挑衅,搞不好甚至会引起朝局动荡,这件事一定得压下去。濯园的窗子用的是上好的楠木,再加上是向外开的,锁起来结实得很,可如今着窗户居然被人逆着窗枢一掌拍碎,那个剑客我武功显然不清,虽然刚才退却了,但这一晚上会不会再来很难说。

所以无论是出于对明天的考量,还是对自己安危的顾虑,这件事都必须马上让三位师公知道。叶子栖打定主意,准备回到床边穿上衣服鞋袜去给张良报信,甫一迈开步子却猛然停住,转而探向门边。

穿戴整饰的时候,就是再怎么戒备,人的防御终究还是有死角,如今敌人在暗她在明,也许对方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然后冲进来暗算她,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应该先查看一下濯园周围。叶子栖如是想着,伸手推开了屋门。

锋利冰冷的月光直插上院中冰凉的光滑的石台,将细碎而明晃的光扎入叶子栖的眼,让视线里其他的景物更加黑暗和模糊,竹林潇潇依风而动,隐去了万籁的呼吸。叶子栖揉了揉被晃花的眼睛,壮着胆子赤足踏上门前的石板,一步,两步……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被暗算了!叶子栖蓦地一惊,刚想背靠门板防住身后,余光里却瞟见一把利刃猛的从门缝中刺出,险些扎上她的后腰。

晚风平静得没有一丝杀意空气中却凝结着若有若无的压抑感来,叶子栖转回头,目光缓缓划过从面前围住她的四个白衣剑客。

眼前这四个人依旧是白衣黑面,背负长剑,虽然在暗夜里看不清剑铭,但是总剑锋反射出犀利的寒芒中,依旧可以得知这些这些武器价值不菲。这四个剑客一女三男,三少一老,手执单剑将叶子栖围在中央。

这般相围相逼尚能将气息隐藏的如此之好,这几个人显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后路已断又是以一敌五,看起来我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动手,他们每个人单拿出来都够我头疼的了,就算知道我是无痕也不至于在实力上忌惮……难道……他们是想活捉我?折刀在手中调了个个儿,乍看上去是要出手反击,眼前的四人身体几乎未动,眼神却陡然锐利了起来。

细微的动作倾向被叶子栖收入眼底,她将折刀褪回袖中,大体间已经明了几人的攻防方位。眼前四人防守三面绰绰有余,身后是木门,门后还有一个剑客,但是那个剑客的行动也被木门限制,所以后面看似最危险,确是一个可以借力喘息的地方。

此地竹树环合,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向上跃起突围,所以防守一定集中在上方,那么下方的防守必然不会照顾的那么全,门后借力,从下方向前冲过去,正好对上濯园外的那条穿林小径,只要穿过了林子,我就可以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一边拖延一边搬救兵了。想到小圣贤庄里还住着三个武功高强的人,叶子栖顿时放心不少。尽管大半夜和刚被从睡梦里揪出来的三位师公一起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打刺客捕刺客这画面实在是美到不敢想象,但是现在……叶子栖深吸一口气,但是现在,保命要紧啊!!!

叶子栖打定主意右手持刀,向上发力似要跃起,却只是在几位剑客都跃起的时候向后翻了个筋斗,同时转身,在要落地之时翻身面朝夜空,一脚蹬门接力,后背贴着地面滑过,掀起一阵尘土飞扬。

亵衣被土地擦出一大片土印子,后背的皮肤疼痛灼热,似有擦伤,叶子栖却已顾不得那些,只得往竹林的尽头拼命的逃,她太过清楚自己的实力,太过清楚若是孤身一人战斗下去的,她的下场。

“救命!来人啊!三师公!有人要杀我!”

风声太大,吹得竹林太过喧嚣,似一块疏松多孔的石炭,吸收了叶子栖的呼救。身背重剑的白衣男子漠然看着猎物削瘦的身影越跑越远,面巾下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似是一个万分不屑的笑。他摆了摆手,身边的女剑客猛然拔剑当空一甩,用锁链连在剑柄的匕首顺着惯性甩出,拦腰劈断一根参天老竹,铁链又一甩,匕首回鞘,老竹借力向反方向倒下,堪堪砸在叶子栖脚前。

叶子栖本能性的一个停步,五人踩着时差再一次围了上来。他们没有给叶子栖缓冲的机会,六把长剑同时出鞘,从六个不同的角度刺向叶子栖的要害。

叶子栖猛的抬头,直接劈了一个竖叉下去,第一把重剑蓄力劈向头顶,剑气所至,发丝纷扬坠地。叶子栖顾不上心疼头发,右手上举折刀出鞘,堪堪接住第一剑,腕子一旋将剑压下,紧接着左手撑地而起,身体在低空一个翻转倒扣于地,双腿横踢准备挡住两翼袭来的剑。眼看着两侧的袭击就要到来,叶子栖猛的想起自己出来的时候没有穿鞋,虽说内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护体,但是自己光着俩脚丫子还想扛住这两剑还真是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在剑锋袭来之前利落手脚,沉肘坠肩团成一个球状就地一滚,从两名剑客之间一个较大的空隙再一次逃了出去。

方才被包围之时,几人着重防守前缘,是以叶子栖这一退又退回了濯园里,她回味了一下方才的险况,知道自己若是迎着几人的攻击定然死路一条,但是濯园之内开阔平坦,敌人使长兵,又是五打一,她一把折刀根本招架不过来。

叶子栖余光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忽然想起濯园外围的海滩直接通向小圣贤庄背靠的那座山上,叶子栖经常去山上洗澡,对地形想必比刺客熟悉,况且山上树木多,也可以提供掩护,如果无法穿过这些人去找三位师公,那么逃到山上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于是叶子栖纵身一跃,身形掠过屋顶落在屋后的沙滩上,折刀注满内力向沙滩划去,扬起的飞沙将叶子栖与剑客们隔在两端,叶子栖趁着缓冲,几个闪身隐入后山,却不知在那漫天飞沙之后,那为首的剑客眼里诡谲的笑意。

叶子栖背靠树干,未及站住脚,只觉背后一阵寒冷,抬起眼帘,却见那五个剑客又一次如同鬼魅一般围了过来。汗液浸湿发根,顺着额角蜿蜒而下,叶子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看向为首那个剑客的眼睛:“几位武艺超凡,若能死在几位剑下,不才心服口服,但是临死之前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我的命,恳请几位告诉我,让我死得瞑目。”

狂风卷集起散落空中的话语,衬得叶子栖的声音格外沙哑无力,身背重剑的剑客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似是在嘲弄着叶子栖也有今天。

之后的打斗不过是包围,突围,再包围,再突围,一次比一次惊险,一次比一次鲜血淋漓。每一次被包围的时候,叶子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她却仍旧一次次鬼使神差的逃出,又顺理成章的被拉回去承受新一轮的折磨。渐渐的,叶子栖似乎发现,眼前这五个人的配合虽然默契,但其中两个剑客之间似乎总留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虚位,而这个位置,就是她唯一能脱出包围的生门。

为什么会这样?叶子栖不解,以这他们的默契程度,本不该有破绽,这个空缺处正好是一个人的位置,会不会我的对手里还有一个本该在这个位置的人,藏在暗处?还是……他们在利用这个空缺将我引到某一个地方!以他们的武功及布防,若存心要我死,我绝对不会活到这个时候,一直这样拖延着,如果不是想要将我耍够了再杀,那就一定是另有图谋。与其一直这样被牵着鼻子走,还不如正面迎上去,不过是杀一个回本,杀两个反赚,她叶子栖哪怕是死,也绝不被人利用。叶子栖打定主意不再后退,目光扫视过一行五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五人中唯一的那个女子身上,足尖一点,无痕出鞘,迎着无数刀锋直接向那女子扑了过去。

女剑客与那个男剑客相视一眼,似是得到首肯后,倨傲的看着叶子栖困兽一样的姿态。她上前一步,长剑当空挽了个剑花,却在叶子栖欲挥刀抵挡之时闪身避开,长剑一抛换到左手,右手蓄满力量化作手刀劈上叶子栖握刀的手腕。

叶子栖抖了一下,虽然极力想握住无痕,却架不住腕骨碎裂一般的疼,一声闷哼间,折刀已然落入了那女人手里。

彻底完了。

女剑客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叶子栖惊恐的脸。叶子栖看到她露出的眼睛里,竟盛满了快意。

为首的剑客飞起一掌,叶子栖便如离了枝的树叶一般向后飞去,身旁的女子手腕一甩,无痕从手心飞出去直直插入叶子栖的胸腔,随她一起,重重的砸在身后正对着的一棵树上。

胸口被穿透的剧痛让叶子栖再也控制不住惨叫,她想佝偻下身子喘息,整个人却被钉在身后的树上动弹不得。刀锋的寒凉被身体温热,随着一次一次的呼吸愈发艳红夺目,向上的刀锋接着重力不断划开新的皮肉,鲜血,一缕缕凝聚在刀尖上,滴答流淌。叶子栖知道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劈成两半,忍着痛抬起胳膊想要抓住头顶的树枝,却未及手指够到树枝,又被另一把匕首刺入,女剑客,一抖锁链,短匕收回。右手无力的滑落,叶子栖用膝盖夹住身下的的树干,另一只手无力的抠住左上方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树干。www.)

“杀了我。”血液沿着嘴角迤逦而下,叶子栖看着为首的剑客,眼里带了一丝乞求。

人群里身背双剑的青年不屑的“哼”了一声,拔剑便要上前补刀。凌厉的剑气掀起叶子栖耳畔的碎发,她垂下眼帘,却并未感到理应随之而来的穿透和撕裂感。抬起头,叶子栖不解的看着一直沉默在队伍里的盲眼老者拉住了青年的手臂。为首的男子看了叶子栖一眼,挥了挥手,几道黑影消失在漫漫夜空里。

风声在耳畔呼呼的吵着,带来山顶特有的气息,叶子栖放空大脑,隐隐能听到夜间的大海上浪潮滚滚。树皮在指甲的作用下纷纷脱落,将木屑挤压进指缝,再把血肉硬生生的撬开,用力伸展的身体撕裂伤口,鲜血顺着树皮的纹路流淌,在身下积了小小的一滩。叶子栖痛苦得想死去,她知道在这种荒山野岭,即便是硬撑着活下去,也未必会等来救援,她知道,她今天所受的伤可能用尽一生也无法修复,她知道,一旦她成为了一把废掉的匕首,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可她却不知是出于哪一种本能,依旧是那样以身为枷,死死扣住唯一能够减缓她下滑的树干。

为什么?她抬起头,透过头顶高高的树冠,有星辰在树叶的间隙里,熠熠生辉。

为了仰望呵……为了……陛下呵……叶子栖突然笑了,眼里一帧帧划过的全是和嬴政相处的为数不多的岁月,这个从画像中走进她生活的男人,不知不觉中成了她一生的意义,要她用一生的时间去仰望去追随。

“我要追随秦王!”

“我要他看到我知道我重用我!”

“我要成为陛下的隐卫!”

“臣无痕,誓与大秦共荣辱,誓与大秦共存亡!”

夜风依旧凄凄哀哀的号着,血液伴着风声一路滴淌,叶子栖感到冷,感到音失血过多带来的麻痹眩晕,可她的脑子却渐渐清醒,她意识到她的时间也许不多了,如果她不能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如果她不能让陛下知道最真实的情况并作出裁决,那么她会为大秦的未来,埋下巨大的隐患。

她绝不能这样做!

楔进树干的拇指猛的拔出,拖着残破的指甲艰难的向上攀爬,用鲜血将一个字一遍一遍的描着。

“三”

齐鲁三杰之三、小圣贤庄三当家、三师公……

她的……张良……

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他笑的样子,他蹙眉的样子,他轻轻叫着子栖的样子……

就到这里吧,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就是一直隐藏在他身边的那把匕首,让他哪怕临死以前,都只把我当成最最纯粹的子栖。

张良,你让我再看你一眼,就一眼,好不好。带着土腥味儿的咸水顺着唇线流进嘴里,叶子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指一根一根,拔出树干。

尖厉的刀锋劈开伤口更深处,叶子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伴随着疼痛在一点一点地下滑。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张良的名字,松开了膝盖。

“将军!人在这里!”火光冲进视线,几双套着铠甲的手托住了她下滑的身体,叶子栖睁开眼,看着章邯正仰着头看着他。

“章邯兄,是我。”叶子栖努力扯出一个笑,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向前栽去。

叶子栖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一棵树,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悬崖深不见底,只能看见成片的火烧云如煮沸了一般翻滚流动着,让叶子栖感到无尽的眩晕与恐惧,她拼命的伸展自己的根须,想紧紧抠抓住更深处的土壤岩石,可是根须却只是像血液一样无力而黏稠的向下流淌,带动整片被她包裹着土块一点点向悬崖下移。咸湿的海风吹散伸展在头顶的枝叶,头顶的天空上,流淌着她曾亲眼见过的,血一样的夕阳。

呼呼的风声响彻耳畔,冷寂之中隐约夹杂着一个苍老的声音:“现在的年轻人啊,心思也没个心思的,再这样下去小心有血光之灾啊。小姑娘,以后赶路的时候,好好看着点脚下,别光顾着想事情,撞了身前的人还好说,这要是撞了身后的,那可就麻烦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在蜃楼上,暂时不会有被扶苏抓住的危险,而儒家,只是一时不察才收容了叛逆,并不是罪过……”

“子栖果然聪明。”张良点点:“那现在子栖可以放良出去了?”

海风吹得单薄儒衫迎风舞动,显得当风痛饮多女子愈发单薄,曾几何时叶子栖为保持时刻清醒,练就千杯不醉的好酒量,可她现在多希望自己可以大醉一场,麻痹、淡化这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不舍。记得她收到忘川的时候,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受不了感情上的折磨,提前喝下药水用来逃避,她不止一次告诉自己,等熬过这一阵子,回到咸阳,她就可以饮下忘川,张良从记忆中完全抹去,做回她逍遥自在的无痕。却不曾料想,当分别的时刻真的来临,她竟会舍不得遗忘。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张良回过头:“子栖大概还不知道,此时此刻,丁掌柜和盗跖兄,正在做子牙狱的囚犯。”

传信公子:明日,劫囚,噬牙狱。叶子栖点燃屋脊两侧的灯笼,调好光线以便店掌柜更好的看清屋瓦上的排列的密文。看到晾布场上传回的“章邯将军已加强布防”,才翻回屋子。然后划上门窗,洗好漱脱去儒服,打了个呵欠一头栽进被里。明天,便是扶苏造访的日子,无论是朝堂之外的叛逆,还是朝堂之内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都会在明里暗里多少展露出来他们最真实的想法,她一定要养足精神,保护好公子明天和以后的安全,为了大秦,也为了儒家。

“子房,又要出去?”回廊上,颜路轻声叫住张良。

“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有点放不下。”张良轻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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