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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章 不速之客

  • 作者:意止空檀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2 16:55:35
  • 字数:9058字

叶子栖不答话,似笑非笑,眼神落在桌角的袖剑尖上。

巴无咎面色不见丝毫尴尬,一歪身子仰回凭几上:“我听闻宗主入京都之后,虽得圣宠,经手过不少事情,却从未有一件是国政机要。宗主自幼习文练武,为了追随圣驾几乎什么都放弃了,到头来却只混成了个打杂的……这似乎与您平生之志不符啊。”

“哦?嫂夫人怎么了?”

“三日前嫂嫂出门去,带回了一捧芦花,父亲知道后,将她和大哥叫过去当众斥责了一顿。这还没完,嫂嫂是卓氏掌珠,心高气傲哪受过这种委屈,她知道宗主与韩家关系匪浅,于是第二日一早便派人去敲打韩家,以示警告。”

“没什么,只是我听说了一些关于农家的事情,不得不多留些心思。”巴无羁避过叶子栖的目光,转头看着窗边矮几上插着的芦花:“不过我料想也不是,不然您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不会是给咱们这位新嫂子添堵。”

巴无咎微微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朝着叶子栖拱手道:“我是诚心来和宗主合作的。”

“不不不,若论高明还是你高明,这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嘴,若是早生十几年,游走列国出入王庭,届时挂六国相印,扬名天下也未可知啊。”叶子栖哂笑一声:“只是可惜了,如今六国俯首四海归一,你这满腹才华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屈居乡里搬弄这些家长里短,真是呜呼哀哉,可笑可叹。”

巴无咎不以为忤,反而十分做作的惊讶道:“呀,难道说大人并无此意,这一切都是我小人度君子了?”

“咸阳历经几代贤王,集天下才高饱学之士。我才德不够,自然——”

“承蒙王先生照料,我的病确实已经很多年都不曾犯过了,可你知道的,嫂嫂触怒父亲的症结并不在芦花,也不在我的哮证。”巴无咎意味深长的一顿:“咱们这位君长,平素最厌烦的,就是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所以?”

“别装了,我们这些人谁不知道您自负自用眼高于顶,这天底下除了咸阳宫里那位都不配让你低头俯首。为了到他身边不惜——”巴无咎的话音戛然而止,叶子栖端着袖剑对着他,笑容灿烂得令人发寒。

“您上不去,缺的不是才德,也不是手段,是功勋。”巴无咎敛了笑意,极认真的看着叶子栖:“据我所知,怀贞夫人的灵柩曾在宁秦县遭遇袭击,所以这次扶灵,其实陛下是在暗地里给你拨了一队兵马的。那都尉名叫司马欣,曾任栎阳县狱吏。数年前受蕲县同僚曹咎所托,放了个犯了些小错的犯人,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可惜他不走运,那个犯人名叫项梁,如今在通缉榜上身价颇高。”

“一个家世没落,官位不高,又有污点的将军,极好控制,大人这一步棋走得很聪明。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把这样一颗好用的棋子留在绥定了呢?”

“你对你自己的评价倒是忠肯。”叶子栖挑了挑眉:“我跟新嫂子纯属偶遇,硬要说起来还是她特地来堵的我。再说大宅从无明文规定说不许放芦花,你的哮证不是也早就无大碍了?”

“嘶,你小心点,别抢!”

“这东西危险,我拿去处理了。”

“不要。”

韩论之板着脸。

“袖剑我会当物证收起来,然后今天这事儿就算过了。”叶子栖从身后拖出一个箱子,把袖剑塞进去锁好,抬起头对论之道:“巴氏嫡子行刺朝廷特使,这事一旦传出去想不打起来都不行,再说他不也没成功嘛。”

青年医者皱眉看了叶子栖半晌,刚欲说什么,却听几声犬吠从外院传来。叶子栖眼睛一亮,三两步奔至院中,含着小指打了个呼哨,旋即两条土狗拖着缰绳狂奔而来,抽着鼻子往她身上扑。

叶子栖蹲在地上,揉着狗子毛茸茸的肚皮,对着论之欣喜道:“这不是大黄和芒硝,想不到隔了这么久居然还认得我!说起来前些日子去医馆的时候怎么没看着它俩。”

“那是因为他急着出门寻你,把它俩托付给我他的好姐夫我了。”叶子栖抬起头,看见朱鸾并着一个商人打扮的青年一前一后站在穿堂里。

那青年中等身高,着一身浅灰直裾,浓眉大眼白胖富态,年不过二十五六,却通身一副老成持重的气派。他揣着手站在穿堂里冲着叶子栖笑,左侧脸上有个浅浅的梨涡:“栖妹妹,多年未见,近来可好啊?”

“好啊,一回到家什么都好。”叶子栖拍拍衣服站起来,余光瞥见书房门边的的韩论之微微向自己点了个头,当下收敛眸中异光,边把人往里迎一边打趣:“姐夫倒是瞧着富态了许多,一看就知道小日子过得不错。我之前听论之说绣姐姐有喜了,如今她身子可还爽利。”

“叫什么姐夫,叫堂兄。”那青年嗔了叶子栖一眼,白胖的手搓了搓衣角,笑眯眯道:“绣绣还好,之前连着几个月的喜,如今胎像总算是稳了,气色反而比以前还好看。来之前阿谈还给号过脉,说很可能是个女娃子。”尽管成婚多年,一提起自家媳妇,他还是红着脸止不住的笑:“女娃好啊,都说女娃儿贴心,长大了一定像她娘一样漂亮又聪明。”

叶子栖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狗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偷眼去看韩论之,见对方依旧是一副死了爹的表情,想来是已经习惯了。

灰衣青年显然也习惯了,只不过他习惯的是给巴无咎善后。

这一位不愧是在巴氏和巴山间游走多年的得力管事,在亲眼目睹了书房正中那块沾满血迹的地毯后,面不改色了解完情况及解决办法办法并且在叶子栖一脸“散了吧,这种充场面的鬼话咱就不用说了”的表情里,走完了“小公子年少轻狂,自从听说你要回来,就摩拳擦掌的想要与您这个巴山第一高手切磋一番,只是偷袭一事实在是莽撞,妹妹教训他也是应该的。”这一过场后还能面不改色的攒个饭局。

韩论之沉吟片刻:“如今事多风紧,宗主身份尴尬,怕是不好——”

“要是韩二哥哥去,我就去。”韩论之一记眼神扫过去,叶子栖扁着嘴委屈巴巴道:“都六七年没见了,我很想他的。”她看着韩论之难看的脸色以及灰衣青年意味深长的微笑,又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十分思念绣姐姐。”

韩论之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刚想说你前两天不是还见过他,便听他亲爱的姐夫打圆场道:“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粘着阿陈,我晓得了,这次便是拖也要把他拖来。”他嘿嘿一笑,细心道:“对了小栖,你是想要我下帖子还是私底下直接让阿谈知会你?”

叶子栖在韩论之冰冷的目光中妥协道:“让论之接我去便好,如今事多风紧,我确实不好到处乱窜。”

“说得也是,那我这便尽快安排,免得中间再有别的闲事搅扰。”大姐夫说着,又搓了搓那双胖乎乎的手,笑眯眯站起身:“这下绣绣肯定高兴了,她自知道你回来,天天念叨着要去拜你。这下好,你自个过来,省的她大冷天的出门。”

叶子栖“啧”了一声:“亏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回来了。”

青年故作惊诧:“这难道还需要怀疑吗?”

“不,这一点都不值得怀疑,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信。”灯台耗尽最后一滴油,火光晃了晃,“噗”的一声湮灭成一缕青烟。朱鸾走上前去,伸手将桌上的油灯换过一盏,问:“大人说什么?”

“没什么,”叶子栖微微一笑:“对了,今天和论之一起过来的那个人,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韩三先生并未仔细介绍此人,不过我听门房叫他‘无由先生’。”

“那你知道他姓什么吗?”叶子栖不等朱鸾回话,自己答道:“他姓巴。我这位厚道和蔼的无由姐夫,虽然是个连族谱都没上的私生子,却是如假包换的巴氏族人。”

朱鸾沉吟片刻:“大人不是说过,唯有巴氏的嫡子……”

“我确实这样说过。不过据今日所见,他似乎早就已经站到巴无咎那边了。”叶子栖拄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用刀笔剔着灯盏上的火焰:“我这位姐夫资质平庸,胆子也小,只有为人宽厚稳重这一个优点,成不了什么大事。他这样的人,跟着谁都无妨。只是那个巴无咎……阴险狡诈,毒蛇一般令人作呕。”

相处三年,这是朱鸾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感受到叶子栖的对一个人人格上的轻视。她眼神一动,落到堂屋正中的地面上,无痕大人似乎并不急着收拾这打斗后的残局。红毯上的缠枝纹缠里编着金色的丝线,在烛火下闪烁出零星的光芒,正中有好大一摊干涸发黑的血迹。

她清楚的记得今早进门时巴无咎并未刻意的伪装或是遮挡自己的面貌,以无痕后来与他说话的熟稔程度,也不像是完全认不得对方的样子。所以……无痕是在明明已经认出对方的情况下,还毫不手软的重创了他是吗?

朱鸾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进门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强烈的敌意,其实不是属于刺客而是属于无痕的。自己早上的骤然打断战局,实际上帮助到的并不是无痕,而是那个苍白稚嫩的少年。

无痕大人看似处于劣势,但其实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甚至是自己,自己察觉到异样时,在门口的犹豫踌躇……

朱鸾垂下目光,只觉得脊背生寒。隔着跳动的灯焰,无痕面色平静,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仿佛正语带讽刺的同自己说:谋定而后动,这很好。ぷ99.

朱鸾狠狠扼住自己这失控的想象力,转移话题,顺着无痕的话问下去:“公子无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好说,我跟他不熟。”叶子栖望着跳动的火焰,那橘红色的光芒晃得她眼花。她放下尖端泛红的刀笔,移开目光,解释道:“他有哮症,小时候一直深居在本府大宅,我不爱往那边去,所以只有年节拜会的时候见过几面。”

她闭上眼揉了揉,黑色的视野内,火焰的残影依旧不知疲倦的跳动着,其中飞快的闪回几个当年巴无羁坠马自己险些背锅的画面。

叶子栖睁开眼睛,目光深邃:“只不过……人们都说,他很像年轻时的公子阜。”

“他非要走,我下手有分寸,没挑到筋骨。况且雨也停了,就随他去了。”叶子栖抓了抓披散着的头发,支起上身冲着旁边的桌子扬了扬下巴:“哦对,我还押着他写了份检讨,交代了他这次来找茬的始末,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带到隔壁归档,省得将来有人反咬一口说我蓄意砍伤巴氏嫡子。”

韩论之闻言走到桌前,拿起巴无咎亲笔所书的竹简翻看,越看脸色越沉,末了把竹简一撂,伸手就要来拿叶子栖手中的袖剑。

“您把如此大的助力留在了那里,是要防范什么?”

“您或许会放弃军功,但司马将军却绝对不会。您非将非帅,他却能够服从您这看起来完全没有好处的命令,凭的是什么?”巴无咎的目光越过叶子栖,落在她身后的那张未做任何标记地图上:“其实对比一下农家那边的事情,我也不是猜不到您真正想做的。”

一阵冷风从窗缝里吹了进来,叶子栖眯起眼:“什么叫‘也是’?”

“我信不过宗主,宗主必然也信不过我,可这件事情上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巴无咎起身,双手将折刀奉回叶子栖面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于我们这些商人而言,还有什么是比利益更重要的呢?”

韩论之在接到朱鸾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快马赶来,执令牌拿药箱一路疾行穿过三重院落,隔着书房开敞的门看见叶子栖正半趴在书案上仰头摆弄一支袖剑。

“人呢?”

叶子栖笑而不语,拄着下颌歪头等下文。

“然后宗主就谴了秦王宫的人去祭拜大伯,还一连去了好多天,这是明晃晃的在打大哥的脸啊。毕竟大哥才是伯父的嗣子,若嗣子连孝道都不遵守,那他是否还会遵守大伯当年留下的盟约,忠心不改呢?”巴无咎也着叶子栖的样子支起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宗主这出连环计,既离间了大哥和嫂嫂,又让父亲对大哥不满,还给他安上了意图谋害幼弟甚至不忠不孝的嫌疑。啧啧啧,蛇打七寸,真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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