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笑着回了大堂，和王守志说明了情况，便安心做回了自己的问诊小大夫。

一下午过去，待许富贵过来一问。

他只是谨慎起见，为避免中暑状况掩盖其他病状，这才再详细体查一番。

而结果也不算糟糕，姚憨憨身强体壮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日夜劳累之下，身子阴阳平衡有些紊乱，以至于正气显得萎靡。

此时，药丹已入袖中，证明此次施治有效，只待许富贵将清暑益气汤送来服下，其中暑之状自然尽去，杜仲理应不必再查。

笑死，三伏天最后一天想起了要做三伏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不对，打工人的事，哪叫划水摸鱼，这叫“合理分配时间，保证身体素质，提高生产质量”！

临去之时，杜仲望了姚憨憨一眼，又抬头望了望天色，眼睛里有思索之色闪过。

得知清暑益气汤刚一服下，姚修诚就睁开了眼，睁得极大吓了他一跳！

转念一想，杜仲又摇摇头：

三伏贴是个好主意，但……六月廿九立秋，七月初十末伏结束，今日似乎……就是末伏结束之时？

就听见一声——“俺老婆呢？”

许富贵登时就骂了一声，哭笑不得。

好家伙，我在这给你煎煮熬药，你倒好！在梦里跟你老婆厮混？

他这是想起了三伏贴，前世的热门概念，这世倒是没有什么人提及，不如正好用在姚憨憨身上？

这是在说另外两种药剂更合适用作预防。

他点点头，将药剂名称记住，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问具体方子。

紧接着，他便收敛心神，专心给杜仲抄起了病志。

……

入夜，许富贵进了五谷斋后厨。

地上摆着两个圆木桶，桶子表面有冷凝出的水滴，让人看着就觉得清凉。

他先是挥挥手驱赶寻糖而来的果蝇，而后掀开桶子上掩着的白纱，摸了摸里面瓷碗的温度，这才满意一点头。

一手提起一个，这便稳稳地将木桶给提到了平杏小院，逐个分发。

至于那个分量最足的？嘿嘿，不用说也知道去了谁的单间。

今日给大夫们送去的，乃是用甜水浸泡入味，又用井水反复冰镇过两遍的香瓜。

这甜水里泡着的香瓜可跟各位想象的不大一样，便是熟透了，也依旧是皮糙肉薄籽多，纤维厚而汁水少。

若是没有甜水处理，味道就会太过寡淡，算不上好吃，如此用甜水浸泡了才能勉强比上各位嘴里吃着的现代香瓜。

毕竟这朝代，可没那般发达的培育技术，即便是有甜美多汁的香瓜，也不是寻常医馆能够提供得起的。

弯着腰退出单间，许富贵松了口气。

他挺直腰板，脚步轻快就跑回了东侧小院。

六人通铺和五谷斋所在的小院，没有平杏小院那般好看的摆设，更没有可供人歇息品茶的石桌石椅。

小厮和伙计们却都不在乎，将地上灰尘拍拍，就一屁股坐下开始谈天说地。

这便是夏夜最常见的情况——六人通铺里太热太闷，不是为了躲避蚊虫，都少有人乐得进去，反而是夜里的小院地板来得舒坦。

甚至一些个自持皮糙肉厚的，选一块石地，用井水先给它淌凉了，再一躺上去……

啧啧，贼凉快！再热的天，再热的夜，咱都不怕！

许富贵看着大家伙热闹，自然也凑了过去。

他现在已经是抓药伙计，今非昔比，即便有人暗地里嫉妒其攀上了杜仲这棵大树，也绝没有人敢明面上表现出来。

毋宁说，他性子比姚憨憨活，想要巴结他的人只会更多。

于是，许富贵在一声声“哥”中坐下，到底也不是领导说话，大家伙稍作停顿，便又热闹回了之前的话题上。

这些嘴上吧嗒嗒的东西，大多是些家长里短。

譬如这家又添了口碗，肩膀上担子重了不少，那家娘亲又和媳妇闹了矛盾，叫人小姑娘跪着气都难消。

各自人家里，各自有烟火，都落在了许富贵耳朵里。

说到后来，有人瞥见他不说话，眼珠一转，就想要把话题给扯一扯。

要是直接说到许富贵，这话题转得未免也太过生硬，故而这机灵的小厮脑筋稍微一转，就提到了姚憨憨。

话说修诚兄弟中暑怎么样了呀？

一看脸色，嘿，还是和以往一般黑，显然没毛病了！

果然，果然，杜大夫真是神了，一夜之间，医术精通得都能做大夫了。

听说，啊对，听说啊，这杜大夫天生脑子……这个嘛，然后呢，姜老这不是又走了嘛？实在放心不下，就把一身本事托给了他！

有人就质疑了——不对吧……这杜大夫一夜突悟，却也到不了姜老的程度吧？

不信？不信你看修诚兄弟的模样，答案不都摆着吗？

要是还不信？咱富贵兄可不会任你乱说，你说是吧，富贵哥。

见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许富贵也不能答，便意思意思说了几句。

但他这一开口，大家伙便一阵捧，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说到底，捧了这么多年的臭脚为了啥？笑死，不就是期盼着风水轮流转吗？

什么高大上的理由，那是人家都已经被捧习惯了，脚下都没地气儿的说的。

你这都还没人捧呢，脚就要抬到天上去，何必呢？

许富贵这其实已经算是不错了，到底还留着一分理智。

追捧归追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却知道的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那更是通透，不该漏出去的半点都不会漏出去。

完事了，那想听见些什么的小厮，只得一阵郁闷。

好家伙，这是什么都说了，但又什么都没说！

如果真要预防疾病的话，十滴水、藿香正气水只怕更为常见。”

更为常见？许富贵不懂杜仲的形容，但也能理解其中含义：

杜仲听了也是会心一笑，想着什么时候再问问孙二娘近况。

许富贵却在这时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句：

杜仲收敛起心神，又给姚憨憨细细地把脉查体了一番。

“杜大夫，你说……清暑益气汤效果这么好，能不能用来预防中暑呢？”

许富贵见杜仲笑着点点头，意思不言而喻，正要直起腰收回耳朵，却听杜仲又补充上一句：

“清暑益气汤可用于预防，但……效果还是有些局限，对夏季其他常见病作用不大。

这不难理解，若不是体内阴阳失衡，正气不能卫外，也不至于发生中暑。

他往后教姚修诚不要那么闷头闷脑的干活，要适当地学会划水摸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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