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

老大在原地呆愣许久，静静看着心檬，内心却突然涌出了一阵好笑的感觉。旋即哈哈大笑，轻蔑道：“就你？就你这个D阶的弱小御魂者，也敢站在我面前？”

心檬努力且坚定地盯着劫匪首领的身影，静静说：“你在我前面站了那么久，现在也该让我站在你的前面了吧。”

安旭沉默了，呆愣愣地望着女孩那弱小、却又显强大的身体，一时之间五味杂陈。那道弱小至极的气息站在强大如山的气息之前艰难对抗，足以令人鄙夷发笑。

他伸出手抓住心檬的腿袖子，不解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问：“为什么？”

……

“真好笑。”安旭沉着脸，心生悲意地说。

也不知这份伤悲究竟来自于对女生不自量力的行为的震惊，还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心痛。他仅是觉得，这是一件自己过去想象不到的事。

心檬用微颤的声音朝他喊道：“D阶御魂者并不弱！你别小看我！”

安旭沉默，一声不发。将目光转在天空之上，竟觉得下雪的日子就快到了……冰冷……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他们都努力做到了自己的极限，哪怕就此死去，也绝对不会感觉到失望后的痛苦。

老大鄙夷摇了摇头，了无兴致地说：“真可笑！如果是你身后那个男的，我倒是还会忌惮些许。而如果是你，恐怕连陪我玩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我欣赏你的勇气。这样吧，我不使用御魂力，看你究竟能不能抵住我的攻击。”

说完，他就将自己的御魂力收起。但也在这时，他的攻击就发出了！只见他身形一动，便如船梭一般轻易穿破空气，瞬间就来到了心檬身前，然后狠狠朝她踢出一脚。

心檬瞳孔微缩，也顾不上心中的震惊了，急忙将全部御魂力运在自己手上，双手交叉护在自己身前。

心檬低下脑袋说：“如果你想笑，那就笑吧，我不介意。”

老大脸色大变，他急忙朝那个地方跑过去，很快就来到了那里。然后见到男生正牵着女生，同时另一只手抓着十二楼一间有栅栏窗户的栅栏，险险垂吊在半空中。

后边的老二也惊了一下，快速来到老大身边，皱眉望着生死系在一起的楼下二人，朝老大问道：“大哥，怎么办？”

老大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至极，甚至想要从天台下一跃而下。却先被老二阻拦住了……

大楼有六十米高，这么高的高度，即便是B阶御魂者，也无法直接跃下去而不受伤，甚至有很大可能当场死亡。也许依老大的实力能凭借那些窗户进行踩跃避开坠楼的危险，可如果还要特地救下那两个人，这种可行性微乎其微！

实在犯不着冒着死亡的危险去救那两个仅剩下些许价值的人物……

老大心中闪过沉重之意，脸色难看道：“二弟，你叫一些人在楼下守着，如果他们掉下去了，能接住的话就接住，接不住就算了。此外，再带几个人一起去下面那个房间，想办法将他们拉上来。”

老二点了点头：“明白了。”

接着，老二通过对讲机吩咐原本守在下面的人集聚起来，以做接应。然后安排几个人跟着他一同前往下面的楼层，以做救援。

……

……

大楼之间……

寒风静静吹着，摇晃着男生与女生垂吊的身姿，将危险极速拉近，令恐慌大肆蔓生。

昏暗的天空里，因为有诸多阴云笼罩的缘故，此时显得黯淡无比，也令夜晚提前来了几十分钟。世界便彻底黑暗了。

有地面的光，远处的大楼里显亮了明晃晃的光芒，勾勒出建筑物的身影，宛如一尊尊沉睡安眠的巨人，静静挺立。它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也许，仅仅只是一个个大地的光标吧。

安旭用力抓着心檬的手吊坠在空中，因为肌肉受到牵扯的缘故，他的伤情再度变得严重了几分。不单单是双臂上的挫伤，更有躯体内部严重的内伤。之前遭遇了好几次激烈的对战，此时他的五脏六腑全都受了损坏，就连肋骨也被击断了一根……

他终究不是铁做的人……

心檬呆呆地望着楼下漆黑一片的光景，心中对死亡的恐惧突然就冒出来了，震惊过度，而失了片刻的神。

女生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死亡，她仿佛见到了，在那漆黑一片的大地之上，似有一个巨大的死神正在开心地向她招手，随时都能将她的生命捡去。

所幸，有一线生机吊着她……她抬头看了眼努力抓住她的安旭，莫名觉得安心了许多。

已经许久没见过夜景了，整片大地上生出了许多细小连携在一起的光芒，有各色灯芒，但多以白黄为主，如同青翠苍林里的发光蘑菇，明晃照亮了一片远方的大地。

心檬将目光远放在夜景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心。垂吊着，轻声问：“林安旭，我们，会死吗？”

安旭咬紧牙关，痛苦地对她说：“别傻了，我们怎么会死？之前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救你出去！我怎么可能食言？！”

心檬轻笑一声，语气忽然平缓了，仰着头开心说道：“那等我逃出去了，我一定会送你一个花圈，以做感谢。”

“为什么是花圈……不应该是鲜花吗……”安旭努力发出自己的疑问。

心檬答道：“因为花圈更有意义啊。只要我们能逃……出去……就可以了……”

说着，她的语气渐渐变得沉重了许多，脑袋也低了下来……

她知道，男生在说谎，在这已经是绝境的环境里，任何无意义的话语，都只是苦中作乐，改变不了结局。她们注定会死亡，尽管努力过，但随着结局的确定，她们的这种努力便化成了无用的自救，都是无价值的。

默然间，两道泪花自她脸边落下，印过痕迹，随着风悄悄坠落……

心檬低着声音哽咽道：“我不想死，很害怕。”

安旭的语气却突然和缓了下来，将目光挪了挪，望着那片夜灯点亮的光海，略显温柔地说：“我也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害怕了。”

沉默，只有风声静静呼号……

安旭低声说：“抱歉了，张心檬，刚刚我骗了你。”说话间，他的脸上闪过一道悲伤：“我已经彻底没力气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只能松开手。”

心檬惊了一下，急忙抬头看向安旭，却隐约见到在他胸腹部的衣服上渐渐涌出了鲜血。还有他的手臂上方，也悄悄淌下了温热的血液。

女生突然发不出声了，因为依靠得过于严重，她甚至都没注意到男生承受了远超他所能承受的责任。

沉默半晌，心檬接受了这个事实，低声道：“如果你坚持不住了，就放手吧。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你拉不拉我都一样。”

她用另一只手抹了下眼睛，继续说：“如果能早点遇见你，我想我会过得更好些。现在才发现，其实你这家伙挺不错的，虽然性格很恶劣，不愿将自己的秘密分享出来，不过其它方面还不错，勉强可以接受。”

女生觉得如果自己会死不瞑目，绝对是因为安旭不愿公开自己的秘密造成的……

安旭嘴溢鲜血，悲惨笑一声，说：“你可能误会了一点，我说的会松开手，是松开上面那只手。接下来我们两个都会死。”

心檬沉默，一时之间悲伤突然袭遍了她的内心，却无话可说。甚至连眼泪也忘记了下坠，被寒风吹动，在她脸上悄悄散去。

“挺好的。”心檬沉默说道：“至少死在一起，黄泉路上就不孤单了。有个共行的人，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死去。我能接受。”

女孩光棍地表示，安旭是个不错的替死鬼，她很高兴能拉他一起下水……

老大在他们身后说道：“怎么？现在开始慌张了？要是你们乖乖答应我的提议，就不会出现目前的局面。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以你当前的身体状况，你根本不可能将这丫头拉上来，如果你同意我的要求，我可以救她一……”

“嘎吱……”，老大声音未落，便听到一道奇怪的钢铁断裂声音出现。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男生与女生所在的那个地方，一小段锈蚀的护栏直接掀翻，两人直接从天台掉了下去！

然而，女孩的力量终究过于薄弱。只听见“轰”的一道闷响声响起……随着老大的腿击到来，女孩手臂上的御魂力之气被炸散些许，而她的身体则直接被踢飞在空中，发出一声痛呼后，最终掉落在了天台边缘的护栏外。

幸好有铁制护栏可供抓握，她才没有就此从天台坠落而下……

安旭愣住了，呆呆望着那道弱小的身姿站在他面前，想开口制止，可这时候他的声音却忽然变得沉重无比，以至于连一个字都没办法说出来。

老大轻笑道：“貌似，你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你的勇气啊。”

也在这时，安旭惊喊一声：“张心檬！”

接着，也不知男生究竟从何生出的气力，他飞速从地上爬起，以极快的速度跑至护栏边，见心檬正艰难抓握栏杆，于是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想将她拉扯上来。

然而，安旭却笑不出……

女生那愿意打破自己胆怯的举动已经算是万分强大了，更别提还敢站在比她强的人面前，保护他……这份心灵的强大，安旭自认自己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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