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师兄，在下苏蛮，也是这次一同前往桃水河谷的杀虫师。”

接受灵植培训的弟子是领了灵植任务的十名灵植师和两位杀虫师，也有灵植类修士过来旁听的，但都是内门弟子，托了座师关系进来蹭一两课。

灵植执事陈稚桑被十几名弟子围在当中，俱都席地而坐。他目光一一扫过在座弟子，笑眯眯问道，并没有直接回答方才那位弟子的问题。

“我可以。”

地员道场在主峰南坡，距离墨语门弟子的生活区较远，因而苏蛮很少来这边。这是一间很大的草堂，中央立着一根合抱的香雪松木支撑的顶梁柱，整座草堂很像一柄撑开的雨伞。

……

他说完后又一礼，苏蛮赶忙拜谢。

自从不小心在鬼市漏了马脚，苏蛮便取消了狩猎计划，整日闭门不出，一直挨到灵植培训开课。

苏蛮这个关系户占了个杀虫师名额，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位了。

苏蛮没想到这里学问还这么大，令他很有些感触，特别是牢牢记住了“治学”二字，这是他以前根本没想到的。

后来渐渐知道，若想成为高阶修士，非得治专属自己的学说不可，否则等要结丹的时候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可就要闹大笑话了，此是后话不提。

“哦。”

他只略一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又闭上了眼，把前来搭讪的苏蛮晾在一边。

这人是内门弟子，修为高达炼气八层的后期修士，不知为何也接了这趟任务。

今天是第一课，由于听道的弟子不分内外门，水平参差不齐，因此主持这次道会的坛师陈稚桑讲的尽是浅显的入门知识。

“我们两家素来不睦，所以我老早就认识他，却不怎么熟的。”

风语喃一句无心之言，却替苏蛮解开个小小疑惑。

在墨门十三宗的直属领地之外，有大量修真家族聚集在一个叫【藏貊沟】的地方，他们并不属于孤竹国人，而是近千年来从各地迁徙过来的殷民后裔，被大周称为“殷顽”的就是。

说起来他们和苏蛮属于一类，都是托庇在超级门派墨门之下的前朝余孽。

可以说十三宗就是专为藏貊沟殷人所设，可却不尽然，因为十三宗里还有为数不少的孤竹国人和澹林野人。

大周行的是宗法礼乐制度，其内涵是国野制。

简言之，人民被一分为二地分为国人和野人。前者有领地，有地位；后者除了自由之身外几乎一无所有，只有向野外蛮荒讨生活。

澹林野人以前其实是生活在藏貊沟的，怎么个来龙去脉可想而知。而风家却是地地道道的孤竹国人，很早之前他家就是孤竹国为数不多的卿族之一，分封的领地便是在这里。与后来居上的藏貊沟人若是没点儿矛盾，那才奇怪哩。

……

地里隆隆作响，像是风吹过水面，拱起一波一波的土浪。

这时已是冬里，宗门护山大阵常年处于关闭状态，山门领地处处覆盖积雪，可这块地员道场附带的灵田是单独架设法阵的，大片大片惹眼的绿，把这里装典的春意盎然。

“这是门里新添置的【肃霜翻地龙】，这回咱们带去桃水，必可事半功倍。”

筑基修士手捋颔下短须，呵呵笑道。

“是，陈师。”

弟子齐声应诺，地里的怪兽破土而出，通体乌黑，身上遍布一些银色斑点，环状纹理纤毫毕现，口器张合间喷出大片薄薄水雾，洒向田间地头。

怪兽又将身子麻花般抖几下，浮土纷纷坠落，它才像只大蚯蚓似的慢悠悠游到筑基修士身前，盘曲成一团。陈师口中轻念口诀，怪兽便再也不动。

肃霜翻地龙是机关兽，不过看成色是个二手的。

灵植产出有限，可比不了丹药、炼器之类的大户，机关兽这种法器价格又太昂贵，即便墨语门这样的金丹门派，要置办一件也需要下点决心。

门中各项事业都独立核算，用其它方面收项是可以补贴灵植，可是数额稍大便会有人叫唤。这种事哪门哪派都有，别说小小墨语门，恐怕就连兼爱峰的墨祖也难做到一碗水端平。

陈稚桑与灵植奉行两人去掌门那里极力申诉，才从墨农门那里淘换来这件三阶机关兽。他不但要主持这次灵植道场，还将带领这批弟子南下桃水河谷。

他怀里总是抱着一柄长剑，剑身是一根不知名的妖兽角，金光灿灿，螺旋形状，很像是一根钻头，只在末端装了一个嵌满火铜云纹的青铜手柄，看上去十分炫目，倒和他低调作风颇不伦类。

不知为何，他不把法器收进储物袋里，可观其行止，却也不像是刻意炫富。

他容貌尚称清秀，气质不似北地人那般粗粝，却有些卫国人的阴柔俊逸，而且，杀气很重。别人不理他，他也从不与人搭话，每场道会准时来，准时走，连问题也没问过一个，要不是那一声“哦”，苏蛮都快以为他是个哑巴。

“此人名叫玄准契，玄家是门里颇有势力的一个家族。”

“地员？你们哪位可以为这位师侄解惑的？”

这是风语喃说的，她那里有名单，苏蛮抄录了一份，几天下来，对这些同伴多有些了解。这回出去时间不短，苏蛮也开始与外界接触，有对脾气的人，想着不妨结交一二。

玄准契是那种生人勿近的怪人，可谁教只他两个杀虫师，苏蛮硬着头皮打招呼，果然碰个钉子。这种怪人虽说很难亲近，可是总能成功引起别人好奇。

人怪，兵器也怪。

一位内门弟子先向陈师行了拜礼，见对方首肯，将身子略侧转向苏蛮，没错，这么初级的问题就他能问的出来。

“地员之说出自农家，就是我们通俗说的灵植。可二者也有所分别，后者重技法，与灵植相关的功法、法术、法器、本草等等都可归为此类，属于生产类型，所求不过温饱；前者重治学，四季更替、日月运行、风霜雨雪、自然灾害等等都承载天道，我辈修真之人只有孜孜不倦求问，才可能触碰到大道，所谓非治学不足问道，农祖提出饔飧（音：拥孙）而治，与我墨祖说的兼相爱并无本质不同，都是打理天下的法子，殊途同归罢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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