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疏：“忘记它。”

那份协议真是惊为天人，起码林沂是被这个操作震惊了一整年，可惜没有保存纸质版，白墨江还挺想打印出来留个纪念的。

“我是很乐意跟你分享这些东西的，”他无奈地对饲主说，“也不是说知道太多不好，但您实在是太好奇了，而很多东西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明疏对神秘世界的兴趣超乎寻常，当然这也是他能如此轻易接受白墨江的重要原因。不排斥，而且很想了解，是件好事。

他兴致勃勃地问了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问得白墨江几乎招架不住。

明疏：“………”

明疏：“………嗯。”

他答应得底气不足，不过白墨江很快就催促他，把正式的妖怪契约签订下来。

但这玩意儿对明疏来说就像个黑历史，说实话，当初他也没怎么认真对待这件事，玩笑似的把协议发过去，想象对面收到之后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合同的东西明疏更熟悉，立马说不能草率，最好叫个专业人士来起草。

白墨江：“就像当初那份包养协议？”

看白墨江后来接近他的态度还想着这小孩挺上道，乖巧温顺，欲望野心也不大——他倒希望他上进点，不要总黏着自己，事业心重一点更好。

结果……他们对这个协议的认知有一点——有很大偏差。

算了，反正有猫不亏。

这是个重要的事，重要到白墨江恨不得马上就把他押到桌子前，把条约列出来，画押，签订。

明疏：“就这？”

白墨江无辜的蓝眼睛眨巴眨巴，明疏在美颜暴击下换了个问题：“那你平时休息、虚弱、或者其他什么情况，我要帮你……嗯，补魔吗？”

那是什么？白墨江结合语意联想了下，应该跟投喂差不多。

确实，吃饱了才好战斗，不过以他真正的食量，顿顿都放开了吃太可怕了。

“这个可以有，”他谨慎地回答，“但不是必须。”

明疏看不出是失望还是欣慰，白墨江有些不安：“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明疏摸了摸他的头，有些泄气地说：“我感觉签不签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啊。”

“有的，”白墨江急切解释，“您拿到我的血和名字，就得到了使用我力量的权限。”这样一来，明疏就真正拥有了“驭妖”的能力，有强行命令白墨江的权利。

这种带着强迫性质的条约让明疏皱起眉头，他还是不太习惯随意使唤另一个鲜活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即便这件事在驱魔师眼中，包括白墨江自己看来都非常正常。

白墨江没意识到他的抗拒，继续说道：“当然，也可以为我重新起一个名字。”

“啊？”明疏愣了下，“这就不必了吧。”

都什么年代了，女性嫁人都不随夫姓了，他怎么能随便给白墨江改名呢。

“只是保障而已。”白墨江倒是无所谓，“换个名字对我来说就相当于和过去完全割裂开，过往种种再也影响不到我了。你看，唐僧收徒还给他们改个名呢。”

“这能一样吗？”明疏哭笑不得。“我还是去问问方兰。”

白墨江有点不高兴：“我能跟那只狗比？”

派派充其量就是只聪明点的宠物，连人话都不会说，而他，堂堂一级妖怪——距离特级也就只差了几个战绩，实在不太想跟那只还没开智的狐狸相提并论。

明疏心想也是，妖与妖肯定是有区别的，除此之外，如果真要签订什么东西的话——不仅仅是契约——时辰、地点、道具都不能马虎。

找上官算个良辰吉日？再让聂舟或者他上司来做个见证？

是不是还要租个场地搞仪式，顺便再定个酒店，仪式弄完了一大帮人总得吃饭啊。

还有契约物，白墨江讲解仪式时提到很多养妖养鬼的人都会整个木牌或者小容器，供召来的妖物栖身之用。不过他在人类社会有合法身份，原形也能正常出现，所以有没有都无所谓。

可这玩意儿听着实在很有仪式感，明疏心动了：“整啊，没用也整，必须得整，我现在就去订两枚戒指。”

“那契约……”

“把这些都弄好了再说，”明疏正色道，“一辈子就签这一次，我得选个黄道吉日开搞，以后还要做纪念日呢。”

“………”白墨江万万没想到饲主能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按他的想法，两人现在签就完事了，半小时搞定。

“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明疏说，“我不想随便完成，这对你来说太不尊重了。”

白墨江犹自挣扎：“我没有觉得不尊重。”

明疏捏着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认真地说：“我觉得，这个契约对你来说太不公平，我只是……我想做得更多一点。”

白墨江：“所有契约都是这么完成的。”

“但我想不一样。”他说，然后也没有再听白墨江的理由，再找十个理由都不行，笑着推开白墨江，“你别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白墨江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但明疏确实对这件事上了心，打算多找几个人问问流程。

他没有先去问现成的方兰，而是问聂舟懂不懂驭妖之术。

聂舟：“我不懂，我给你介绍几个懂的。”

他一口气给明疏报了一堆号码，明疏随便挑了个打过去，刚说了一句：“是聂舟介绍我来……”对方就把他挂了。

“………”明疏这辈子也没被人挂过几次电话，捏着手机问他，“你朋友？”

“我的手下败将。”

“其他的呢？”

“都是。”

明疏点头，把所有号码都删掉，再去问上官。

上官说驭妖不认识，驭鬼的知道两个，但人家忙得很，不一定有空帮你。

明疏：“忙着修炼？”

上官：“忙着为人民服务，基层民警忙到飞起，早退出这行不干了。”

明疏：“………”

最终他还是去戳了方兰。

方兰听了他的来意，也想挂电话。

“你个变态，”她说，“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正常签订妖怪契约，戒指？见证？还纪念日？你直接说你想跟白墨江结婚，想永远占有这只妖怪好了。”

明疏思考了数秒，很大方地承认：“没错，我就是要长久地占有小白，一辈子不分开，永永远远把他留在我身边。”

这下换作方兰无话可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长长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吗，妖的寿命是很长的。”

“嗯。”

“虽然有些护主的妖怪会自愿为契主延续寿命，但这么做对人对妖都很不好。派派是我一手养大的，即便如此我也没想过要永远拘住它。”

明疏忍不住说：“那只傻乎乎的狐狸估计根本没想过离开你吧。”

方兰轻笑了一声，低柔道：“但我会让它明白，主人也是它漫长生命里的过客。”

“这就是我一开始不想找你的原因，”明疏说，“你对派派的感情，跟我对白墨江的感情完全不一样，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方兰更加不客气：“虽然人的思想是多元化的，但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变态。”

不过最后她还是提了一点有用的建议。

“去找防御局，他们知道怎么处理你这种情况。”

明疏：“？？？”

他一时没分辨出方兰是真心帮他解决问题，还是想让政府部门来批评教育他这个得寸进尺的契主，保障白墨江的妖权。

修竹听过来意比他还茫然：“这种感情的事你找我干嘛？”

明疏：“……说的也是，你一看就不像有对象的。”

修竹：“你应该去找聂舟啊。”

明疏：“…………”

明疏：“他也不像有对象的啊。”

“不，他有，”修竹说，“而且准备结婚了，所以我让你去找他了解一下人类与妖怪结合的手续——别拿那种眼神看我，防御局接受所有与世俗相悖的配对，并且以官方的名义给予婚姻所具有的全部权益。一旦申请成功，人类的法律与妖族的契约将共同承认你与你的伴侣互为此生的唯一与永远……”

明疏听着，就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几乎是喘息着打断修竹：“等一下，先不说这种跨种族婚姻居然能合法存在。我……我还没打算到这一步呢。”

“那你戒指是打了个寂寞吗？”

“戒指不是…不完全是那个意思啊，只是这种形式作为契约物比较方便而已。”

修竹点头：“我明白了，如果是契约物用处的话，不要钻石，金银都行，有名贵木料也不错，最上等的材料是古玉。模样也不拘于戒指，手串、项圈、耳钉都可以……”

明疏：“我还是要戒指，钻石不行，那就金镶玉的。”

修竹久久望着他，发出灵魂质问：“所以你到底结不结婚？”

明疏：“………”

他想要什么，自己还是知道的。

他要比妖怪契约更加平等，同时又具备人类稳定亲密关系的认证。

修竹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国家最权威机构的合法婚姻，那确实是他想要的。

但与此同时，他知道他还不能去提交申请，起码现在不能。

面对白墨江和其他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的占有欲，但遇见真正能达成他目标的婚姻，明疏还是退却了。

“我承认我很心动，但我不能这么做。”他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对人对妖都是。可我的一辈子不是他的一辈子，在他真正接受之前，我不想给他任何的压力。”

他知道只要自己提出申请，白墨江一定会答应的。正是因此，他完全不能开口。因为他说了就会影响白墨江的判断，他必须让他自己去选择。

修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我看你平时做事肆无忌惮，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还以为听见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拉着猫去登记呢，结果反而犹豫不决，真不像你的表现啊。”

“肆无忌惮也是要有本钱的，”明疏说，“我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才会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但在你们这个世界里我还是个萌新，自然要考虑得多些。”

“所以你其实是没有自信吗？”修竹挂上笑，那笑不及眼底，也不真心，是一种谈判忽悠时浮于表面的笑。

“想想也是，或许是因为白墨江等级比较高的缘故，你一直以来接触的都是很厉害的驱魔师。小夏家主，聂舟，上官轻鸿，嗯，也包括我。我们代表了华夏世家、猎人、官方组织里头部的存在，让你感觉到了压力。”

“作为日常生活中也是较为强势的性格，加上常年身居高位，明疏先生你大概早已习惯了俯视他人。突然发现自己在这里什么都不算，心里的落差肯定很大吧。所以不光是白墨江没有准备好，你自己也没有准备好。”

修竹走了两步，没有看明疏的脸色：“契约也好，婚姻也好，本质上都是放弃一部分自由来接受某种束缚，有的人义无反顾，有的人斤斤计较。白墨江是前者，而你是后者——你是支配的一方，同时又是实力弱势的一方，想让这段关系的双方处于平等，同时又意识到刨去金钱、地位、名利，你远不及你的妖怪，这才是你畏惧的源头吧。”

“不过也可以理解，哪怕没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原因，正常人面对婚姻大事也是需要深思熟虑的。更何况还有人患有恐婚症，这个问题娱乐圈里应该见过很多吧。”

明疏深深看着他：“你实在不太适合呆在战斗部。”

修竹扶了扶墨镜：“很多人都这么说，比起呆在六部，我更应该去四部——有时候我也觉得审讯部门更适合我。”

不过世事无常，他说，话说回来，如果你实在觉得自己不能驾驭白墨江，我非常欢迎他加入防御局，拯救六部的大门。

“做梦。”明疏干脆了当地回道。

他插着手，那种睥睨的、目空一切的、强势又傲慢的气场回到了他身上，这是预备反击的前奏。

“你不适合呆在战斗部，”他冷冷地重复一遍，“比起直接的战斗，你更擅长心理战术。你放大了我内心的不安，也说中了我最担心的问题——但那又如何，难道我就会因为自我怀疑而信心崩塌，乃至于放弃小白吗？”

“是我先邀请的他，然后他才选择了我，这一点我就区别于成千上万可能成为他契主的人类，成为他唯一的选择。”

“婚姻与契约，如你所说，我确实没有万全的心理准备，我承认我的虚弱。我也知道白墨江没有做好准备，他恐怕对人类的婚姻是什么都不太清楚。”

“我享受我们两个之间由我支配的地位，但并不希望这种主仆之观变成确切的规则。所以我拒绝真正的妖怪契约，但会为婚姻做准备，这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我直视它，并且努力处理它。”

“至于我们实力的不对等，”明疏望着他，轻蔑一笑，“如果不是怕我几千万粉丝伤心，又怕我名下公司的运转受影响，让整个华夏娱乐圈发生大地震。我还真打算试一试驱魔师的工作，看看自己在这一行能走到什么程度呢。”

修竹饶有兴致地说：“可你也要知道，你能得到猫妖垂青的机会，是因为原本可以成为他主人的那个人无故失踪。某种程度上，你算是捡漏了。”

明疏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我倒是希望他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让我好好同他较量一番。”

他目光凛然，虽然放轻了声音，但话语的分量却变得更重：“看看我到底是因为运气好而捡漏，还是真的有资格被选择。”

白墨江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你应该只能帮我打call吧。”

明疏：“………”

“好了不要再提它了，”他说，“我这就重新写个更好的，条件你开。”

白墨江想了一下，说：“其实用那个模板也没什么关系，除了肉.体关系外，加上名字与鲜血的束缚就可以了。”

但是指望明疏就此老实下来是不可能的。

“这样我就能真正帮上你的忙了吗？”

“您一直都在帮我。”白墨江说。

“我指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帮助。”明疏说，“来点实际的，比如你战斗的时候，我能给你加个buff不？”

但现在，白墨江有些不太确定那是不是好事了。

“明先生。”他严肃地警告饲主，“你要知道，很多恐怖片的起因都是主角们太过好奇作死导致的，你千万不要学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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