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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惊扰

  • 作者:九宫飞灯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12-10 11:20:30
  • 字数:10788字

王静怡眨巴眨巴眼睛,“噗嗤”一声笑出来:所有人都不爱他了,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我养着,我疼着,我陪他到老。

白眉老汉说:嘿嘿,瞧你把人家姑娘气得哭半天,你长得贼帅,怎么就不会哄姑娘呢?稍微让让她嘛。

李骏觉得自己体内的血在沸腾奔涌,头脑也一阵阵地晕眩发热。

周围忽然响起几个声音。

满天的星斗,好像要落下来,草丛里蟋蟀的叫声,让人心烦意乱。

白眉老汉说:究竟一个女人爱你,爱的是你的家境,爱的是你的实力,还是感激于你爱她呢?如果有一天,你变穷光蛋了,没了实力,不爱她了,那她还爱你什么呢?

咦,你女朋友挺漂亮的,是因为钱,才看上你的吧?这年头的姑娘,都向钱看齐,人品都不重要了,啧。

依我个人愚见,从生活里琐事来看,恩爱就是你让我一点,我退你一步,才能长久地走下去。我觉得所谓感情,只有在日复一日的交往中,看清了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搞怪,他爱你的搞怪,你这个人放肆,他爱你的放肆,这才是爱情。

李骏问:如何哄?顺毛捋!

从下边不远处冒出五个人来,四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位高大老汉,慢悠悠倏忽现身,被围在中心的老汉提着一具马灯,其他人亮着手电筒。

老汉须发皆白,膀大腰圆,能看到衣下微微隆起的精壮肌肉,手掌都带着厚厚的老茧,明摆是个练家子。他虽然个头很大,脖子却很纤细,宽肩阔面,慈眉善目,八字寿星眉,下巴奇厚,宽阔光滑的额头,向前凸起,越发像杨柳青年画里的寿星佬。

白眉老汉说:你不要朝秦暮楚咧,人家姑娘没有安全感嘛,你专一就对了呗。

李骏说:我没朝三暮四,是她误解了,不相信我。

白眉老汉说:小伙子呐,这话,一说,你就是气人家,你让姑娘有错觉,有误会,有疑心,我都想把你打一顿!

李骏勃然大怒:谁?你们扯啥呢,瞎扯?

四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两个后面压阵,前头一个白眉老汉开路。

这排场可不小,身份恐怕非同一般,想干嘛?说是相请,跟押解没区别,送肉上案板呢。这场面有点大得过火了,王静怡心里一阵惶恐,脑子乱七八糟,总之什么离谱的想法都有。

两个人牵着手,一句话不说地并肩走着。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白眉老汉絮絮叨叨。回归在即,谣言四起,各路人马,各怀鬼胎,幺蛾子特多,搞得人心栖惶。秩序一乱,恐怕不太平,老一辈人心里都犯嘀咕,这又要改朝换代了吧?

大陆严厉打击,一整治,不法之流便偷渡过来,盲流越来越多。没人管,这些亡命之徒手里,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于是三五成群,昼伏夜出,逢人就抢,见店就砸。警察都不怎么敢管,皆不愿在这敏感时期,多生事端,惹祸上身。

我家小皮孩,又惹麻烦了,在歌厅里看不惯他们调戏良家,逼女学生陪酒,血气方刚嘛,冲冠一怒嘛,跟他们打架。砸碎啤酒瓶,挥舞玻璃茬,把人家脸上划了个口子,破相了。我去医院看过人家几次,那边同意二十万私了。

女学生倒算有情有义,在医院端屎尿,喂茶饭,代替小皮孩赔罪求饶。没想到他们视为懦弱可欺,得寸进尺,竟然提出附加条件,要女学生嫁给人家。

王静怡脱口而出:这是逼良为娼啊!

我家主子也这样说来着。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气不过,想到出一批货,帮小皮孩割断这事。

一瞬间的感动,让李骏止不住问道:他们的话事人是谁?

六指驹。

王静怡与李骏对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谜底揭开,明确该怎么应对了。六指驹搞这些弯弯绕,设圈套便是冲这批货来的。主家不肯乖乖就范,又打听到六指驹是龙凤榜的手下败将,被驱赶出老巢后,流窜到香港为害。这批货与其送给六指驹,落下胆小如鼠的耻笑,倒不如半卖半赠给予龙凤榜,换来为民除害的称赞。

她略一思索后,发现此中有蹊跷,其一,龙凤榜隐形匿影,主家是怎么打听到的?其二,匹夫无错,怀璧获罪,这转让宝物,相当于移祸江东,借刀杀人,让龙凤榜惹个大麻烦。其三,若是龙凤榜出面调解,给他二十万,让他放过女学生和这批货,他会不会答应?假如拒绝,难道非得流血火拼杀伤到没?其四,当初采取捉贼不如赶贼的策略,便是不想把事做绝,给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的余地。若再引至内地罗网,他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唉,蝼蚁尚且偷生,毕竟是条鲜活的生命,我佛慈悲,即使武功盖世,不到自身难保的地步,谁也不愿大破杀戒啊!

王静怡知道李骏是个说一藏十的家伙,这次又被他当蠢驴牵着鼻子走。她气得猛推了他一把,再拍了他肩膀一下。

李骏立马觉得肩膀里头跟浇了一勺开水似的,辣骨辣肉的疼痛,稍后整条胳膊酸胀,直至麻木,抬不起来,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揉搓着肩井穴。他正要开口解释,只知卖货,不知惹火烧身,怪不得货便宜出,原来包藏着不好办的事,贪小便宜一准要吃大亏。

王静怡冲他丢了个眼色,示意噤声。

来到楼梯街的一座三层独幢,穿过廓前门庭,进到客厅。一进去,两人霎时以为回到民国年间了。

正墙下靠中心位置,摆着一张红木罗锅枨,书卷式翘头大方供桌,上面陈列着青花瓷瓶,左右对称各一,左瓶插着鸡毛禅子,右瓶插着孔雀翎,中间夹着紫铜宣德炉,炉内点着三柱檀香。瓶两侧,有一对洒金龙凤大红烛台。香炉前是三个粉彩高足盘,内装桂圆,红枣,花生。高足盘左右,是两个珐琅彩大方碟,摆着佛手,柑橘。高足盘之前,是三个剔红朱漆大圆盘,内装苹果,葡萄,柿饼。

供桌上方墙壁,挂着一幅山水画,疑似唐寅的《醉翁亭雅集图》。画两边悬挂着对联,左联“任老子婆娑日月”,右联“看儿曹整顿乾坤”,横披为“无愧我心”,落款为章汝奭。

供桌前面,摆着两张紫檀雕花太师椅,椅背正中是条团龙,首尾衔接,气势磅礴,空隙饰以祥云,扶手是龙头状,框内盘绕着一条长龙。两椅中间嵌套紫檀四方茶几。

厅堂两侧靠墙,各摆一套黄花梨透雕龙凤纹,靠背圈椅。四椅嵌一黄花梨茶几,茶几为中,左右各二。茶几底下,放着搪瓷痰盂。

太师椅与圈椅的夹角,摆一红木绣墩,上头的留声机里,播放着最古老的贝多芬交响曲的指挥版本,曲调优美,感情真挚,技艺纯熟,旋律恢宏、阔达、深远,沉郁,表达自由自在意境,呈现无拘无束的心态。

另一夹角摆一红木花架,上格摆一盆台湾蝴蝶兰,下格摆一盆福建紫兰。

房屋不大,气度却不小,风雅犹存,主人非富即贵。

白眉老汉向二人拱手道:老奴先去请主人出来,两位贵客,暂在客厅稍候。

各自坐定,女佣奉了两杯清茶和两碟小点心。

王静怡端起茶碗,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禁不住“啧”了一声。这是细路玲珑游鱼瓷,瓷面浮着一层光釉,倒进茶去,茶水一晃,可以隐约看到鱼在茶中游。这瓷具年代不远,却是宫廷御制精品,搁到市面上,一套这样的茶具能换回两间房。外头地摊可是淘不到的哟。

李骏对瓷器没什么反应,随便啜了一口,拿起绿豆糕来吃,神态自若。

过不多时,一个富态白净的中年胖子,迈着四方步从后堂转出来,戴着一副金丝边的圆框水晶眼镜,手里敲着把折扇,羊脂玉扳指尤其醒目,穿着一身雪白丝绸太极练功服,腰上扎着条明黄布带,带下垂挂着一块翡翠四六牌,翠色欲滴、通透清澈。这件宝贝,据称是乾隆年间的“帝王绿”翡翠牌子,那抹浓郁的绿色,直接让人挪不开眼。后来,这件翡翠牌子出现在2012年的瀚海春拍宫廷夜场(仅仅是竞拍的号牌押金,就得500万)。在拍卖会上起拍价3800万,最后成交价是7400万。

此人国字脸,浓眉朗目,丹凤眼,直鼻梁,高颧骨,方下巴,皮肤保养得好似婴儿,一点褶皱都没有。衣着讲究舒适,但难掩器宇轩昂。

这黄带子是前清皇族嫡系的标志。虽说这都新世纪了,他还是一副王公贵族的派头,排场,虽不至于张口闭口都是我大清,但腰上却还扎着明晃晃的黄带子。辫子虽然剪了,不留长发,剃了平头,这亮丽的,醒目的,晃眼的,暗示身份的黄色标示,恐怕他到了临死都不肯摘下来。

王静怡慢起身,缓移步,款款前迎三步,双手合于腹,半侧身,半弯腰,半屈膝,恭恭敬敬行了个拜见礼:给爷请安!爷吉祥如意,爷万福安康!

她神情腼腆,嗓音清脆,姿态娴雅,丝毫没有攀高结贵的轻贱。

胖子赶紧朝前快行一步,俯身,抬手,一猫腰,一搀扶,笑眯眯地说:不敢当!淑媛诚意,礼多了,快请坐!

李骏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她秒懂,会心一笑,摇一摇大拇指,喻意“汝深得吾心,佩服!”

他双耳厚长,笑起来像是佛陀,声音醇厚,吐字不疾不徐,有几分梅派的韵味,看来是个积年的票友。他左拳抱右拳拱了拱手道:在下毓和,一介港城闲散人。

毓和口中说是闲散人(诸葛亮在《空城计》中便自称“吾本是卧龙岗上闲散人”),可他目不斜视,下巴微微抬起,带着淡淡的矜持劲。

一听他这名字,王静怡心中一震,面上一惊。在京城,这个毓字可大有讲究。当年康熙定下规矩,爱新觉罗家的近支宗室按字排辈,定了胤、弘、永三个字,到乾隆又添了绵、奕、载三个字,道光再添溥、毓、恒三字。满人习惯有姓不用,再加上提防歹人惦记,因此宗室子弟都不提爱新觉罗,只以本辈的字名自称。 m..coma

换句话说,眼前这胖子,是满清宗室中人,毓字辈,比溥仪小一辈。要是没有袁世凯,这又是一位贝勒爷。难怪白眉老汉在他面前以老奴自称,还有看家护院的保镖。直民国以来,当政官家明里暗里优待清宗室,那些昔日的龙子龙孙虽没了特权,可日子过得不算坏。但死要面子,端着架子,摆着谱儿,排场与炫耀依旧模样学,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还要附儒风雅,倒越发显出假模假式。

毓和一抚衣襟,稳稳坐定在圈椅上,把玩着折扇,张开又收胧,合起又展开,道:刚才管家都跟我说了。让两位深夜到此,未免失了礼数,只是事出有因,还望恕罪。赶明儿,我亲自登门,给两位陪不是。

王静怡说:无关系啦!有何吩咐,但说无妨,晚辈洗耳恭听!理当!

毓和头朝后微微仰起,虽然口中谦逊,神情里却带着遮掩不住的傲气:愚夫子只知道古董,若论学问,能把他们羞得不敢出门。对捉贼一行,实在不擅长,只能劳烦世侄你,代跑一趟了。

王静怡说:《易经》这本书不错。玩古董的人,风水堪舆、命理术数之类的门道,多少都要涉猎。

毓和说:这事不解决,市面上还会有大麻烦。六指驹是您驱赶的,好歹给收个尾,善始善终啊。

王静怡说:我最近在读《诗经》。回爷的话,吾本一介布衣,弱女子一个,对捉贼一事,实在是一窍不通,请爷明察。

毓和说:听汝京城的大伯说,二姑娘掌控------事成,有重谢!

王静怡说:我正在读《庄子》。里面《秋水篇》,挺好玩。话说,在南方有一种鸟,叫作鹓雏。这种鸟,极爱干净,不是梧桐树,它不落,不是山泉水,它不喝。正巧一只鹞鹰逮到一只腐烂的老鼠,正要吃,看见鹓雏飞过,生怕它过来抢,就抬头“唬”叫了一声,想把它吓走。

毓和一时无语。鸡同鸭讲,答非所问,旁顾左右而言它。

王静怡的心机,非常明显,我充分地尊重你,但我坚持不和你产生交集,因为你自比诸葛亮,你的地盘,我不便插手,咱不仅不凑这个热闹,还袖手旁观,站一边看这个热闹。

李骏说:那些传说不确,爷另请高明人士,方能胜任,以免误了时机。

毓和一扔扇子,拂袖而去:死马当活马医,我也是病急乱投机。勉强不得,你不愿意,也就算了。

李骏站起,拱手作揖,致歉:给爷赔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爷海量容人,请莫怪罪。

后堂传来毓和的清唱: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王静怡目无表情,基本面瘫,不屑作献媚状,一律无情地拒绝,她是个狠人,狠狠地拒贿赂,彻底地拒收买,把王孙都得罪了,都气坏了。

李骏说:秀才遇到匪,有理讲不清。府上就是一群书生,百无一用,拿什么跟人家拼?嗯?

王静怡嘿嘿笑了一下,颇有深意地看了李骏一眼,用眼问的是“你小子一出手,肯定先计算得清清楚楚,说吧,你诱我来方府,到底是图啥?不说,我就搅局,拆台,添乱,让你背黑锅!”

李骏连忙把视线移开,似乎有什么亏心事。暗忖,假如时机到了,就娶这个天真烂漫、楚楚动人、纯洁无暇的少女为妻。

稍后,管家进来,打圆场: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话,明个儿再议。大家都去安歇吧。

王静怡说:跑一趟,喝杯茶,正渴呢。这大半夜的,管住不?一人一间!

白眉老汉说:爽快,只要姑娘不嫌简陋,住多久都可以。

李骏说:我都不晓得她想干什么,需要什么,忌讳什么。

白眉老汉说:你放嘴炮,有嘛用?得让人家姑娘始终持信,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两人说累了,李骏脱下外套,让王静怡和衣躺下休息。

老者的透彻风趣,闲适隐逸惹人羡慕。这人有趣,事就好玩了,引起王静怡的莫大兴趣,她朝他鞠躬致谢:谢您老抬举!改日请您吃饭。

白眉老汉说:刚才见你俩相谈交心,不便惊扰,所以老夫特地安静等候。家里出了件大事,希望能请两位帮忙。这荒郊野外,不是叙话之地。两位不妨移步寒舍,听老夫详细道来。

四个保镖向前三步,朝他俩各自伸出一只胳膊,齐声道:请!借几步说话。

我从来不信什么一见钟情,男人都是见色起意,呸,偏要高举爱情的幌子,这非常有意思,哈哈。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英雄豪杰自掘坟墓。西天走一遭,哪能不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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