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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5 章 第八十四章朱颜

  • 作者:都广建木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11-22 06:58:38
  • 字数:18652字

“我想种,我想看它花开的模样。”流苏理所当然道。

“放血伤身。”

流苏:“有话可以直接问。”

朱颜:“你有事情吗?”

流苏用两口饭食看一眼朱颜。

“没事,只是问问。”不是祸害良家子就好,朱颜松了口气。“为什么一定要种它?不是说种花不行,但放血伤身。”

朱颜犹豫了下,还是直言道:“我看到你割自己的手掌用血浇灌它。”

“我试过很多东西,最后发现只有我的血才能让它生长,也试过别人的血,但没用。”流苏思考道。“它可能与神力有关。”

“我乐意如此。”

朱颜一脸木然,所以你为了种花不仅放自己的血还放了别人的血?“你口中的别人是?”

“监狱里的死刑犯,怎么了?”

朱颜噎住,好一会才道:“为何不能多爱惜自己一些?”

“什么是爱惜?不受到任何伤害就是对自己的爱惜?或许,但于我而言,选择权在我自己,我自己选择如此,承担后果。”流苏道。“将自己用在了有价值的事情上,这才是对自己最大的爱惜。”

“有价值的事情?”

玉主与普通人最大的区别便在于神力。

流苏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朱颜说的酒窖是怎么回事,她除了莳花弄草没别的爱好,美食华服美酒统统没兴趣。因此以前的玉主在任时攒的酒仍旧堆在酒窖中,分给她的贡品酒也同样扔进酒窖里发霉,这么多年下来鬼知道酒窖里囤了多少酒。

“我记得芥子珠里有屠苏的酒,回头可以送她。”流苏对元道,屠苏的时代距今太久远,酒窖里属于屠苏的酒都已不能再饮用,但芥子珠里没有时间流逝,里头储存的酒仍旧是刚进去时的模样。

流苏问朱颜:“你喜欢什么种类的酒?粮食酒还是果酒还是乳酒?”

“粮食酒,甘甜可口又香醇。”

“那你可知几斤粮食出一斤酒?”

朱颜喜欢饮酒却无屠苏的酿酒爱好。“几斤?”

“三到五斤。”

朱颜没感觉有什么问题,但还是听出了流苏话里有话。“饮酒有问题吗?”

“你一人一日只消耗一两酒,但帝国人口超过九万万,也不用所有人,只一半人每日消耗一两酒需要多少粮食?”流苏道。

朱颜的酒顿时喝不下去了,她是看过帝国各地粮食亩产与产量的档案的,虽然底下汇报的数据肯定有水分,但也不会差得太离谱。“帝国粮食够吗?”

“食用尚且不够,每岁都要饿死很多人,何况酿酒,所以帝国经常颁布禁酒令。”文宣与武襄时期禁得罪严,喝一盏粮食酒,公卿也会丢官,流苏道。

“效果呢?”

“在巫宗内部还行。”

“为何?”

流苏答:“因为我滴酒不沾,被我闻到粮食酒酒味的人也会被我下令处死,不过这段时间饮粮食酒的人增加了。”

朱颜放下了酒盏,对侍女道:“麻烦给我换乳酒。”

玉宫附近的邑郡不乏畜牧大户,最不缺的便是乳酒。

流苏对朱颜的识相识趣很满意,晚上授课结束奖励了朱颜一坛酒。

酒盛在陶瓮中,但朱颜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粗糙的陶瓮,不论是陶器的烧制还是陶器上的图画,仿佛从千年前的古墓中挖掘出来的。

知道流苏没多少正常人道德的朱颜不由看着流苏,很怀疑对方真的挖过谁的古墓。

“这是巫女屠苏酿的美酒,一直保存在芥子珠中,仍可饮用。”

巫女屠苏?

若没有记错,这位玉主快四千年。

朱颜对酒还能不能饮用保持怀疑,但也相信流苏不会害自己,拍开泥封,不知道用什么材料酿的美酒酒香扑鼻。

朱颜迫不及待的拿勺子舀了一勺品尝。“好美的酒,仿佛有星空的感觉。”

“好喝就慢慢喝,这一瓮都是....你怎么哭了?”

朱颜擦着眼泪道:“我不知道,我感觉自己仿佛喝过类似的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控制不住自己。奇怪,我明明没有喝过这般美味的美酒。”

她记事挺早的,连一岁尿床的记忆都记得,很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醇酒,若有,她绝对不会忘。

流苏想了想,道:“也许是你前世见过屠苏,品过她酿造的美酒。”

朱颜笑:“鬼神之说不过是绝望的人编出来欺骗自己的东西,哪有什么前生来生?”在巫宗呆了一段时间的最大好处就是她本来因为澜西之乱而滋生的世间无鬼神的念头更加牢固。

流苏没说什么,不信就不信呗,就算真有前生来世,前生来世的那个人也不是自己。

在玉宫生活跟着流苏批了三个月的奏章后流苏对自己的弟子表示我们要离开玉宫了。

“去哪?”

“炎洲,那里才是巫宗的主场,这也是武襄时期的分工,帝国疆域太辽阔,不论是王权还是神权都无法独自管理如此庞大的疆土,只能分工合作。当然,军政大事必须一起商量,达成一致。”

朱颜一脸狐疑。“我相信武襄会与别人商量事情,但我很难相信决定什么事时会征求别人的同意。”

“不仅武襄不会,文宣也不会,还有我的师尊也不会。”流苏道。“至高的权柄只能一个人掌控,另一个人只能居次,谁主谁次则看各自手腕。”

“你与王,又是谁主谁次?”

流苏答:“我与他之间谁主谁次没意义,我们的权柄都不完整。”

朱颜哦了声,又问:“那你不应该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炎洲吗?怎么还在元洲呆了三个月?”

流苏一脸生无可恋。“我也不想,但我怕元洲后院失火,炎洲与元洲的联系很深,一方失火另一方也跑不掉。”她干的活已经远远超出玉主的分工,她师尊在文宣武襄时期都比她闲,青蘅更是有大把时间琢磨音律。

朱颜哦了声,若有所思。

流苏对朱颜非常用心,带着弟子来到炎洲后将炎洲、流洲、生洲以及长洲的每座城邑都走了一遍,带她看该地的土壤,种植什么作物,也教她如何在通过一些生活物资的流通量估算这座城邑的人口与土地,与官吏们上报的人口与耕地差了大概多少。每年呆在元洲的几个月也会流苏也会带着朱颜看元洲境内的城邑,了解当地气候、土壤、作物、人口与耕地。

更带着朱颜将海上航线全都走了一遍,了解每条航线的利润,这些航线全都控制在帝国手中,为国库带来大量税收,同时也是了解其它种族的必须途径。

看航线的时候朱颜顺便了解了一番海上航线的历史,很快发现不对。

跨洲的海贸成本并不低,风险还大,哪怕有鲛人引航也并非万无一失,因此商人做的都是奢侈品贸易,金银、宝石、象牙、犀角、香料等,获利起码百倍。

经营的商品都很高档,但朱颜看到了很多运粮船,跨州贩粮,哪怕有鲸船与巨鼋,粮食成本也远甚本土粮。这又不是文宣武襄时期,那俩统治时期天灾频发,为了保证随时都有粮食赈灾,已经顾不上粮食成本,哪怕十倍成本也要买粮。当然,那俩也不是全然的放血,这些海上航线便是文宣武襄时期被帝国掌控的。

可是,如今气候很正常,人族已无从其它种族大规模买粮的需求,为何还大规模的从其它洲运粮?而且从利润上看也不划算,文宣武襄做这亏本买卖是因为他们是王,帝国稳定高于钱财得失,只要帝国不乱,花多少钱都值,现在干这个就是纯粹的亏本赔钱。

朱颜打听了一番,发现运粮的不是官方,官方脑子没毛病,文宣武襄时期是迫不得已,气候正常以后官方就只经营赚钱的奢侈品生意。

运粮的都是民间商人,但这更离谱,官方还要考虑政治,必要时为服务政治专门往不会赚钱的地方花钱是很寻常的事。民间商人却是纯粹的商人,一切向钱看,绝不做赔本买卖。

又一打听,这些粮食没花钱,都是白送的。

最开始白送粮食的是长族那边,饶州战争失利,景王的威信跌了不少,但景王的政敌损失比景王更大。当年去打饶州战争将反对自己的势力带上了许多,饶州战争输了,那些人自然没能活着回去。而景王战败的原因是后院起火,放火的不是别人,正是反对祂的势力。因此人们厌恶发起战争又战败的景王,却更厌恶景王的敌人。

大家一起被厌恶的结果便是景王回去后虽然威信一落千丈,但长盟主席的位置仍旧稳如泰山。

通过一系列措施挽回些许威信——完全挽回需要一场大胜仗,但没有机会——景王开始一心发展本土,不论是扶风还是人族王朝都不与之起冲突,老实乖巧。

大概二十年前,景王推出了一项关于海贸的政策。

海贸的税收很可观,不仅人族收,其它种族也收。

为了鼓励海商缴税,景王会按商人缴税的数额送不同数量的粮食,这项政策很快被无启、古妖与羽国得知,也参与了进来。

朱颜翻着档案,对流苏道:“他们粮食很多吗?”

“多。”流苏道。“他们的生产模式与我们不同,羽国一名农人能打理百亩田地,古妖与长人犀耕,无启那边多象耕,加上他们人口又少,余粮更多。”

“人族的余粮若足够,师尊可会出口粮食?”

流苏理所当然道:“不会,余粮今岁够并不代表以后一直够,吃不完便囤着留待灾时。”

“那师尊你不觉得他们的做法很奇怪?”

“觉得呀,他们在火上浇油,人族最大的优势便是繁衍,但这也是人族最大的劣势,耕地的增长速度跟不上人口增长速度,当人族的资源供养不起人族庞大的人口便是人族王朝崩溃时。他们出口粮食给人族,人族本土种粮食的人口会减少,若有一日他们断了粮食....”流苏给了弟子一个你懂的眼神。

朱颜倒没想到国家与族群之间的博弈还能这么搞,但是——

“你全都懂,却不拦着?”

“我怎么拦?那些粮食是白送给商人的,白得的好处你觉得商人肯扔掉?而且帝国人口增长太快,粮食确实不够吃,上层又奢靡成风,就差天天烂饮粮食酒。对于没有粮食吃的人而言,阻止这些粮食入境便是逼他们吃肉糜与造反。”

朱颜无语道:“但粮食这种东西是不能让别人操控的吧?”

“自然不能,但没有办法,而且流入的粮食也不是很多。”

“未来呢?”

流苏道:“大概会流入更多的粮食,当人族对他们伸爪子,或他们准备对人族伸爪子时,人族还没开战便会先因为饥荒而大出血一番。”

朱颜看着流苏的眼神充满无奈,你什么都知道,你只是看着。

流苏淡淡道:“现实是冰冷无力的。”

朱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学习更加认真,并且自己给自己制作了一份作息表,元出于好奇瞅了瞅:这作息表也就比赭的作息好点,每天睡四个时辰,吃饭休息一个时辰,剩下七个时辰不是学习就是干活。

朱颜制作作息表很认真,执行得也一丝不苟。

五载的时间里流苏差不多带着朱颜走遍整个帝国,朱颜一直处于高强度的学习中,努力记忆自己看到的一切与流苏教给自己的所有东西。

结束漫长的帝国考察后流苏又带着朱颜来到蒲阪帝都,理由是朱颜已经看过了地方的风景,现在该看看帝国上层了。

武襄逝去十几年又一轮迁都,新王将帝都迁至蒲阪,此后便没再继续迁都,蒲阪再次回到政治中心的地位,至今已有四十余年。

在帝都外听了流苏对帝都的介绍,朱颜不解:“为何不再迁都。”

虽然她不了解为何文宣武襄时期每隔三十年就迁一次都,但这么干了几百年都没中止,可见是有其原理的。

“原因很复杂,你让我数数。”流苏掰着指头数道。“第一条是营建一座帝都太费钱了,国库越来越穷这事你也知道,修不起新的帝都;第二条则是出于安全考虑,文宣武襄时期的迁都本质上是为了打击地方势力,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因此每次迁都都是一场帝都与地方的博弈,赢了自然赚得钵满盆满,若输了....代价就太大了;第三条,帝都因为政治中心的优势,所有产业都很值钱,但迁都后原本值钱的产业便会贬值,因此每次迁都,帝国上层都会大洗牌,因为最值钱的东西都控制在帝国上层手中,迁都时他们的财产受影响最大;第四条....”

流苏一口气掰扯了十一条,最后总结道:“这些是主要原因,听懂了吗?”

朱颜木然道:“一半没听懂,但我明白了为何文宣武襄时期频繁迁都。”

迁都的收益太大了,文宣武襄无法拒绝,与之相对的是后来的王无法驾驭这份收益,于是收不抵支。

朱颜也有些怀疑武襄死后的迁都其实不是因为传统,而是因为武襄最后一次迁都选址离边境太近了,令人缺乏安全感。奈何斗不过武襄,只能憋屈的跟着武襄搬家到靠近边境的地方,武襄一死就马上搬回最安全的腹地。

虽然重新做帝都只几十年,但蒲阪非常繁华,只常住人口便超过八十万,舟船如织,通过漓水、云水以及鸿沟将各地的资源带来帝都,繁华得不像话,连玉都都要黯然。

入城后朱颜仿佛进城的乡下土鳖一般惊叹:“好繁华的城。”

流苏似笑非笑:“自然得繁华。”吸全国的血供养一城,不繁华都没天理,如今有多繁华,未来倾塌时便有多壮观。

流苏问:“你有什么要见的人吗?若没有便我安排你在蒲阪时的路线,让你开开眼界。”

朱颜想了想,犹豫道:“洛姜要结婚了,但我不知道要不要去参加。”

“洛姜?那个被誉为小武襄的武襄后人?”朱颜对洛姜有印象,虽然是武襄后人,但并非王嗣,洛姜与王嗣的关系是俩人有一个共同的高祖,堪堪卡在出五服的边缘。

洛姜这样的大族旁支是分不到多少资源的,为了大族内部的稳定,嫡长子分的资源比余子多,余子分的资源比旁支多,与主支血缘近的旁支分的比血缘远的旁支分得多。洛姜这种,若无意外将一直阶级下沉,最多一两代便会阶级下沉到底层,再最多一两代便悄无声息的绝嗣,这也是大部分旁支的命运。

没办法,旁支与主支嫡脉生来不同,没有大机缘,前者争不过后者,无关智商,而是双方占有的资源多寡不同,拥有的资源足以弥补主支其它方面的不足,另一方面阶级下沉后想再爬上来也难如登天。

只是大族多的是资源,因此生育众多,旁支数量自然也众多,一个大宗族仅五服之内的人口分布便能同时包罗上至公卿下至帮闲所有阶层。正所谓只要人口基数足够大,物种多样性将完美展示,同理,庞大的基数上也会有爬起来的旁支,哪怕很少也是存在。

重新上位的旁支走的主流路线是弄死嫡支取而代之,其次是干出自己的事业。洛姜走的第二条路,硬是靠自己的能力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如今已是公卿。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我记得你说过她已婚。”流苏并不关心公卿们的私生活,但洛姜与朱颜关系密切,她多少了解到一些。

“三个月前离了。”朱颜神色复杂道。“师尊,你说权力有那么重要吗?我记得她看义父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她心中必定深爱义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少年夫妻,最终弄成这样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元道:“听这描述,是个狠人呀。”为了权力抛弃不爱的人很正常,正常人的正常选择,但为了权力舍弃真心爱的人,这需要的理智与冷酷一般人还真不具备。

流苏非常赞同,对朱颜道:“真心爱郭枞与为了权力舍弃郭枞并不冲突,爱败给权力是人性的常态,而且只要赢得权力,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但再美的美人也不是曾经爱过的。”

“权力在手,想要捡起曾经舍弃的人与事并不难。”

“义父的性格是不会复合的。”

“但他是人,有在乎的人与事,有太多牵绊,终究要向权力低头。”流苏继续道:“不过这个洛姜有点意思,未来必定会爬得很高,或许你未来可以与她合作,这样的人若能登上王位绝不会允许自己的王权不完整,会是很好的合作对像。相对的,当权柄完善,神权与王权也会爆发冲突,不过她肯定活不过你,你仍会是最终的赢家。”

朱颜没接这个话题,道:“我想去看看义父与去劫。”

流苏闻言大方的给了朱颜一段假期。

朱颜找到郭枞与去劫时这父子俩正在一家酒肆饮酒,准确说是去劫在一边喝一边哭一边发脾气,郭枞在拉他。

朱颜帮着郭枞一起将发酒疯的去劫控制住,控制住去劫后朱颜看着郭枞,郭枞的形容憔悴许多,受到的打击显然不小。“其实义母她....”

“我知道,我输给了权力。”郭枞叹息道。“她爱我,只是更爱权力。”

朱颜看着郭枞,发现郭枞眼神虽感伤,神色却很平静。

郭枞问:“可否拜托巫子一事?”

“义父尽管说。”

“去劫的抚养权归她,我明日也将离开帝都,继父未必会善待去劫。”郭枞请求道:“可否请巫子照看去劫一二?”

婚姻是一种盟约,但只是盟约还不够,还得有一个纽带,一个流着双方血缘的孩子,于那个孩子而言,做为长子的去劫的存在无疑会很碍眼,朱颜明白郭枞的担心,认真承诺道:“义父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去劫。”

朱颜回到流苏身边时忍不住将郭枞的反应同流苏说了说。

流苏照料着自己的往生莲,不解:“你想表达什么?”

“虽然我看师尊你不顺眼,但师尊你的眼光很准。”朱颜心情复杂道。“义父已经接受了现实,我感觉得出来他还爱义母,但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会放下,会走出来,但你说他未来....”

“弱小温驯是这世间最大的罪,别难过了,这种事很常见,每天都在上演,若都要为之难过,日子也别国了。”

“每天都在上演?有那么夸张吗?”

流苏反问:“你觉得你的母亲是怎么与你父亲结婚的?”

朱颜答:“相亲时一见钟情,一个月后结婚。”

“这话你信吗?”

“我信啊,我又不瞎,他俩看彼此的眼神我分辨得出来。”

流苏嘴角抽了抽。“他俩婚后处出了感情并不代表结婚时有感情,你阿父的长相,我虽未见过,但看过档案,他要没钱,正常女人会看他一眼算我输。而你的母亲,你就没分析一下她的性格,她生得有多美貌,性情便有多泼辣,那是优渥家庭养得出来的性情?富有的人都比较平和,喝人血吃人/肉都能优雅高贵得如同在高级场所享用山珍海味,体面无比;底层相反,越穷越刁,吃人吃得赤/裸裸的,一点都不体面。吃人如此,其它方面亦大差不离,当然,这一定理不绝对,毕竟人口基数足够庞大,什么奇葩都能产生。但总得来说,一个人的性情与生长环境有关,优渥家境很难能养出你阿母那般泼辣的性情,只有底层,不泼辣不强势不凶狠便无法保护自己,最终因美貌沦为千人枕万人骑的玩物。”

朱颜逢年过节时都会与父母一起去看过母亲的家人,知道母亲家是什么家境,也听过不少闲言闲语。知道自己母亲婚前的名声不太好,想和她结婚的男人很多,但那些男人的家里都不同意自家儿子与母亲结婚,要么就是同意,但开的条件太苛刻,被母亲一番儒雅随和的问候,将男方长辈问候得几乎吐血。这也是母亲会因为相亲与父亲认识的原因,因为名声一直没能结婚,婚事拖成老大难,但人族并不支持耍个性不结婚生子。

掌媒司也拿母亲的婚事没辙,出于自暴自弃也可能是恶作剧的想法让最美与最丑的两个人相亲,谁也没想到差异如此之大的两个人居然成了。

因此朱颜并未反驳流苏,而是道:“那又如何?这世上又有几对夫妻是为了爱结婚?婚后能爱上彼此,难道不是一种幸运?”

“是幸运。”流苏道。“所以你怎么知道洛姜与郭枞不会有这份幸运?比起结婚时相识才一个月的你父母,他俩可是青梅竹马,也曾两情相悦,有感情基础。”

“这不一样,我阿父阿母相亲前根本不认识,过往并无恩怨,决定结婚时也做好了接受对方融入自己未来人生规划的心理准备,义父义母....他们要如何毫无芥蒂?义父的性情是绝对做不到毫无芥蒂的。”

“我不如你了解郭枞,但我了解人性。”流苏道。

“我会帮义父。”朱颜道。“你笑什么?”

流苏答:“我笑你天真,郭枞与洛姜孕有一子,亦非孤家寡人,他身后有家族,纵你未来成为玉主,你也管不了别人的家务事。”

朱颜噎住。

流苏问:“你去参加婚礼吗?”

朱颜道:“去。”不论洛姜如何对郭枞,也都是她的恩人,也曾真心抚养她。于情于理,洛姜二婚她都应该去参加,祝福洛姜的第二次婚姻幸福,第二段婚姻幸福,洛姜未来或许不会再纠缠郭枞麻烦。

“那就去吧,你的私事了了,我带你开眼界。”

朱颜想了想,问:“师尊,我们离开帝都时我能不能带一个人走?”

“谁?”

“去劫。”朱颜解释道。“义母的新婚夫婿,我知道他没有做错什么,从头到尾做选择的人都没有他,他与义父一样都是被选择的人,但他与义母成婚就必须考虑维护自己与子嗣的利益,我怕去劫出事。”

“你想带走他是可以的,但我颁布过一条规矩,官吏后代除非全家死光,否则不允许成为巫。”官商勾结已经够糟心了,再来个官商巫勾结,她这个玉主的日子就别过了。虽然这样也没阻止多少,后代不能成为巫,那就让后代与巫联姻通婚,弄得流苏一度考虑要不要颁布法令禁止巫结婚。

“我没那个意思,没人有责任照顾另一个人一辈子,我只是想让他冠礼前都平平安安的,冠礼之后如何便看他自己。”

“你有主意就好。”流苏说完见朱颜眉宇间仍有三分郁色。“还放不下?”

“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个鯈子寓言中的一个故事,有一人,子嗣与配偶掉进水里,这人救了子嗣,不久后为了照顾子嗣,再婚。后,此人母亲与子嗣掉进水里,这人救了母亲,子嗣淹死,被称为孝子。”

流苏理所当然道。“很合理很人性的选择,看你这模样,难不成你会在父母与配偶掉水里时先救配偶?”

“当然不会,我会优先救父母,再救配偶,救得下皆大欢喜。”

“救不下呢?”

“那就自刎他坟前。”

流苏懵然的看着朱颜。

朱颜解释道:“我先救父母并不代表我爱配偶,若未来的我还是如今的我,那我要么不结婚,结婚必定是出于真心爱那个人。救父母是因为父母生我养我不容易,我无法看他们死,自刎则是我在所爱之人最需要我时弃了他,唯有共赴黄泉才能向他解释,虽然他未必原谅我,但他有权力不原谅,我却不能不道歉。”

流苏被朱颜的逻辑震撼到,好一会才道:“那你方才的神色是?”

朱颜道:“我想起初读这则故事时的一个念头:为何落水的人必须等岸上的人选择自己是生还是死,为何不自己游上岸?一定要等别人来救?”

“大概是不会泅水。”

“那为何没有学过?只要学得知识与技能足够多,遇到危险时总有能用来自救的。”

“那你就努力,不要做生与死由别人选择的人。”

朱颜用力点头。

屠苏好酒,但很少有人知道屠苏本人对喝酒的兴趣并不高,她喜欢的是酿酒,然后给懂自己酒的酒客品尝。遗憾的是那年头没人懂她,人们喝酒是为了炫耀是为了取暖,唯独不是为了享受美酒的滋味。

屠苏酿的大部分酒最后都堆在酒窖与芥子珠里。

“值不值是我自己说了算,不是你也不是别人说了算。”

朱颜看着流苏的眼睛,棕黑色的眸里清澈而认真,并非说笑,而是发自内心。“既然如此,我不说什么了,你方才看我是想说什么?”

朱颜用一口饭菜喝一口酒看一眼流苏身边只有花骨朵的芙蕖。

“我每天都会见你饮酒,你很喜欢饮酒?”

朱颜点头。“我喜欢品尝美酒,每一种美酒都有其独特的滋味,同样的美酒不同人酿来又有不同的滋味。说起来酒窖里的酒真多,我一天品尝一种,现在都还没品尝完。”

元感慨道:“小家伙真是生得太晚了,她若与屠苏生在一个时代,必定会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知己。”

朱颜先道:“你这盆花好像一直没换。”她来玉宫已有两个月,朱颜几乎走哪都带着这盆花,但正常来说,采摘的鲜花最多一两日就会不新鲜,这盆芙蕖却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枯萎也没有绽放。

“一直都是这盆。”流苏解释道。“它是往生莲,一种很难种植的花,我种到如今也只将它养出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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