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笑依旧没说，他舔了舔嘴唇，心里正在进行天人交战。天人交战之后，他依旧没说，他转身往房里去了，从床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匣子，递给了卫子姝。

“这是什么？”卫子姝不着急打开。

“谁？”杨笑意有所感地回头，正好撞上了卫子姝复杂的神色。

他眼神稍有回暖，但却更有些如临大敌——卫子姝知道了。

一天晚上，卫子姝起夜的时候，听见院子里有打斗的声音。她小心谨慎地偷偷查看，院子里面，月光洒在地上，将满地的尸体镀上了一层银色，鲜血沿着刀刃滴下，杨笑一脸冷漠地看着那些了无生机的黑衣人。

卫子姝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京城里面，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怎么和京城扯上了关系？”

卫子姝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她有些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起夜呢。

杨笑坐在她的对面，卫子姝依旧习惯性地给他倒了一盏茶：“多久了？”

杨笑只说：“曾经承诺你的事情，如今……你打开看看，大概能明白。”

“这些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这两天。”杨笑还是说了，就像之前说的，卫子姝迟早要知道，藏着掖着并不会给事情带来转机，相反可能会给卫子姝带来危险。

卫子姝打开匣子，她发誓，她真的没有想到，没有人动手打她，她都能魂飞天外。匣子非常朴素，就普通的桃木匣子，里面细心地塞着一些木屑，木屑里面躺着一个卫子姝从来没想到还能回到自己手上的东西——玉杵。

卫子姝惊讶地看着杨笑，又看了看匣子里的玉杵，玉杵完好无损，甚至更添光泽，它下面吊着的那根流苏依旧鲜艳漂亮，六年了，杨笑居然还记得！

“你……”卫子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杨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笑擦干净了刀：“什么？”

“可山海方寸并没有小师父。”卫子姝打断杨笑的话，“我中意的男人是小师父，小师父，你知道吗，我要是回到山海方寸的话，就要被我师父嫁给别的男人了。你愿意我这样？”

杨笑想起秋葵老太，总觉得秋葵老太不是习惯管这么多闲事的人，可卫子姝的模样不像作假，他有些困惑了。

卫子姝见杨笑这番模样有些生气，好端端地现在是赶她走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这算什么？那她算什么？

她叹了口气，当然还是选择原谅他啊，还能怎么样呢？她喜欢这个小师父啊。

“你知道吗？我刚才决定了一件事情。”卫子姝定定地看着杨笑。

有很多事情，我们曾经都很纠结，都很难以抉择。这很正常，因为往往需要纠结，需要抉择的事情，都事关自己的人生，都至关重要。

卫子姝曾经也有过困惑，也有过纠结，难以抉择，现在她明白了，她当时缺的只是一个能够逼她前进的人。

“我一直不明白我现在还活着的意义，你先别打断我，我在重新见到你之前，真的不明白我为何还存在着。”卫子姝叹气，“卫家一百零八口尽灭，只留下了我，你知道为什么嘛？”

杨笑摇头，卫子姝笑得有些凄凉：“因为他们以为我是嫡子，他们要我传承香火，不让卫家断子绝孙。可……你知道的，我不是男人。”

杨笑下意识地想否定，但卫子姝还在继续说：“后来我自己找到了价值，我要报仇，这样我才不愧对卫家地底下的一百零八口亡灵，我才能活得有价值。我知道这样子的人生太悲惨，但这就是我曾经无法选择的人生。”

当时的卫子姝，易怒、敏感、任性，心防建设得十分高耸，没有一个人能看到里面真正的柔软。那个时候，她碰到了杨笑，才有了现在的卫子姝。

“但是碰到你以后，我觉得我的人生不只有报仇，我甚至可以放弃报仇，我找到了我自己的价值。”卫子姝叹气，仔细地看着杨笑，眼神不停地描摹着他背光的轮廓：“现在情况显然不适合我这样妄想，我知道你还有责任，我不应该卸下我自己的责任。我要报仇，我要回京城。”

“你不用这样。你自己的人生，不用一直和我牵挂在一起。”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呢？小师父，我全身心都是你的啊。”卫子姝拍了拍杨笑的肩膀，擅自决定，“就这么说定了。”

“不行，你知不知道……”

“哎呀，好困啊，我要睡觉了。”

“卫子姝！”

“记得处理尸体啊小师父！”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卫子姝晃着那个匣子，“我能明白你深入蓝家，给我把这个无关紧要的东西拿来……好吧，我承认现在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是你现在拿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你希望我怎么样？”

和卫子姝比言辞的话，杨笑觉得自己是不自量力。他只能尽力地倾听，然后努力地劝说：“你会山海方寸吧，山海方寸很安全，六年都这么过来了……”

杨笑帮她合上匣子，说：“六年前我答应要给你找回来，我不会食言。可是这东西不好找，你这次需要好好放好了，可别随便系在身上。”

卫子姝问：“哪里找到的？”

小三的死并没有对卫子姝如今的生活产生任何的影响，但是这并不是意味着，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杨笑不说话，卫子姝知道杨笑不愿意说的事情只有一类，那就是他和京城的瓜葛。她也能明白，小师父怕连累她，怕给她带来危险，但卫子姝自觉自己不是那类柔弱女子，还需要男人细心呵护。

“我知道，蓝家对不对？”当初在不夜城的调虎离山，就是蓝三省搞的鬼。

杨笑见瞒不过，便点头。

卫子姝迟早要知道的。

他们的位置被发现了，大概是京城那些人，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杨笑依旧没有告诉他，杨笑已经恢复了，他也没有告诉卫子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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