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E。

洞？

距离一米的术式场外，咒言师狗卷棘神色严肃，依照先前商定的流程抬手捏住遮挡在下半张脸的衣领拉链——

苏原从座椅扶手垂落的左手被轻轻勾了勾。

剧院不明咒灵术式场边缘的坐席，白发的咒术师安安静静地靠在椅背上，若不是清楚对方已经主动暴露在术式下，眼罩一拉，那副架着腿的样子着实不像个失去意识的人。

苏原拍拍对方手背示意从头再来，很快从或长或短的敲击中得到了几个字母。

至于这为什么不是个肯定句……

缝合脸咒灵探向白发男人的手被一层不可见的无限隔绝在外，苏原叫退真人，在椅子上撑起身，维持着半边肩膀不动的姿势用另一只手把那条弹力颇佳的眼罩拉开。

打洞？

摩斯电码？

你但凡划两笔呢……

接触咒灵的洞？让受困者逃离的洞？还是让咒言传递的洞？

大概有点思路了。

五条悟显然已经可以摆脱控制，却仍主动维持着现状，除了顾及昏迷民众被不明情况拖住以外，很难再想到别的解释。

——白色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五条悟闭着眼睛，呼吸均匀。除了那根动作缓慢，但正十分执着于在他掌心点个不停的手指外，再无动静。

源自剧院咒灵的术式丝线转瞬崩解消散，只剩下施加在这片精神域外的禁锢。左手向后摸到启示录兽外壳上熟悉的表层凹陷，苏原坐在召唤物顶部，撑着胳膊仰头向上望去。

不同于他最初在数据世界醒来时那片全然无光的宇宙场景，此时看似漆黑的无垠天际中正隐约闪烁着些许星光。随着他的召唤，那些遥远的光芒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说来也有趣，在这个世界被人恐惧、厌恶着的咒灵曾是他辗转两个世界，费尽心思都收集不到的“宝可梦”。

数据世界的负极能量尽数汇聚于这只启示录兽一身，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任何可以调伏的召唤物。而脱离数据世界后抵达的人类世界——他在意外来到这里之前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一只二级的咒灵都堪称百年难遇。

不知道在他离开如今这个咒灵历史悠久的世界之前，这一片心象的“宇宙”里还能盛下多少星辰。

“——”

眼前亮起了一片凌厉绚烂的青色光影，一颗带着长长拖尾的浅青色星辰划过。紧随其后的是两团速度相当，金灰交错的星光。

羽蛇、雷兽、角束、沙藤……

一道道特征分明的星光倾泻而过，汇聚成巨大的、流动着的炫目光带。

下一刻，黑暗分崩离析。

砰！

“什么声音？”

……什么情况？

当空摔下来的时候没留神一头磕上了柜脚，苏原就地一滚，赶在门外脚步接近前滑进了旁边堆满了各色头饰、花环的方桌底。

门“咔”地被从外面拉开了，进来的人步履匆匆地绕着屋子走了一圈。

“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倒了呢，吓我一跳。”

年轻女子的自言自语。

门重新关上了。

……

苏原站起身，把无法正常使用的手机装回口袋。

地面铺设着深棕色的木地板，桌子上、墙边的柜子里堆放着种类繁多的舞台道具。和他十分钟前才查看过的札幌事故剧院道具间如出一辙。

刚才他听到的那几句话都是实打实的日语，但并没有经过语言上的翻译就让他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还有自身与刚才无二的状态……

他显然仍处在非现实的心象世界，只是不再是他自身的精神领域。就目前的场景来看，这里很有可能是一个剧院事故昏迷者的心象。

不同于对咒术师都门槛颇高的领域展开，作为精神核心的心象是拥有主动意志的智慧生命共有的，只不过普通人未曾发展的心象中大概率只存在其自身，以及不稳定的场景。

——把稳定的心象风景具象化到现实，就是一个未完成领域。在此之上再搭载术式，才是完整的领域展开。

苏原回想起刚才那一幕，隐约感觉抓住了点咒灵操术搭载的方向。

至于这里……

打破禁锢后并未直接醒来，而是来到了一个疑似剧团人员的心象，也就是说如果推断无误，这些昏迷者之间应该因为那只剧院咒灵的术式而存在联系。

那么五条悟说的“洞”，是指刚刚他从自身的心象打穿到这里吗？

接下来需要他带着这个心象的主人，再度“打洞”到下一个受困者的心象？

如果是这个思路，那么刚刚那个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能对突发情况做出非公式化反应的女士应该就是他要找的目标人物。

“小心小心！别磕到了！”

正当苏原准备离开房间去找先前那个年轻女子时，门外又传来了几声吆喝。

不止一个人的沉重脚步，像是搬了重物……

他一撑手边桌子，翻上房间角落的立柜顶。

这次进来的是三个搬着道具箱的青年男女。将箱子靠在角落，三人被苏原用木茬弹倒的道具酒杯吓了一跳，在发现只是个疑似被衣服带倒的酒杯后，又互相提醒着时间快步离开了。

“……”

这三个人显然也和一般心象中的人物投影扯不上关系。

苏原跳下来，从墙边随意堆放的果篮中捡起一个塑料水果。

——做工精美，手感与现实没太大差别。

思路不对。除了人数，这也不是一个普通人的心象能投影出来的场景。

将物品归位，他听着门外的动静，拉开了房门。

***

……

木地板上响起一阵杂乱急促的跑动声，隐约能听到几声来自周围房间的惊呼。

苏原等着最后一个手持电棍的保安消失在目光尽头的走廊转角，一松手从天花板跳下来，转身朝反方向跑去。

在这一剧院的人里找到支撑这个精神空间的唯一核心？倒不如说这就是个由数十名昏迷者的心象共同串联而成的场景。

前方的化妆间内人声嘈杂，门口一个妆容精致的舞者正与一旁细看下面目略显模糊的后勤人员对话。当苏原从旁经过时，舞者自然地侧头看过来一眼，被他蹭到肩膀的后勤却视线不动，语气都没有出现任何波澜。

一个是心象，另一个大概率属于投影。

集体意识共鸣？特别的术式效果。

苏原穿过几个专心搬运道具的人影，在其中看到又一张凝实的、不久前他才在现实的剧院中搬运昏迷者时见到的面孔。

像是用了一个共性的场景——与所有昏迷者都存在联系的剧院作为基础背景，编织众人心象而成的精神世界……也难怪自成一个精密稳定的空间，能轻易挡下外界准一级的咒言。

至于他先前中招的召唤

身体完全无法动弹，无数自未知伸出的细密丝线缠绕在四肢。他转动眼球，看向身下载着他在虚空漂浮，完全没受到约束的十二面体启示录兽。

——但对他这样以自身为囚笼，带着几百只咒灵的式神使来说，属实没什么压力。

苏原看了眼后排座椅处仍在报菜名的咒言师，跟真人交代了几句，随即在影鳗潜藏的阴影内撤下了身周领域展延。

漫上的海水顷刻间浸没了肢体，四下皆无凭依。一股无形的巨力拽住他狠狠向下一拉，苏原猛地一震，在一片不见边际的黑暗中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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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术式强度是不低。

都给他沉到心象世界了。

【先停一下，他好像醒了。】

没有经过咒言的叫醒服务，五条悟似乎已经恢复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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