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眼睛滴溜滴溜的转了好一会。

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扯起嗓子对着铺满泥土的街道上大喊。

其实也就是一张布上铺着一些花头绳，几双鞋垫而已。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同时也在为弟弟读小学存钱。

摩肩擦踵的集市上，女孩紧紧牵着小男孩的手，怯生生的坐在一个小摊前。

已经不容易了，真的很不容易了。

也太自卑了。

所以就一直很沉默的守在摊位前，连叫卖都不敢。

“卖.....鞋垫子!卖......花绳绳!”

挑水做饭洗衣种田，已经很娴熟了。

但做生意养家存钱，确实还需要慢慢适应。

“都来看看，鞋垫子，花绳绳，便宜卖了！”

声音很稚嫩，喊得太卖力还有点破音。

但就是这种新奇的叫卖声，突然间就吸引了几个人上来围观。

她只有岁，生活就把重担压了上来。

男孩接过钱，一溜烟跑远了。

女孩笑着摇摇头，继续招呼顾客。

小镇民风淳朴，弟弟也不是第一次跟他来了，好几次看见他经过小吃摊的时候，都在流口水。

今天生意好，自然要满足这个小馋嘴。

她很抠，能把米袋子和面袋子分成很多个小份，每顿只吃那么一点。

但她也很大方，哪怕没有钱，但在能力范围内，从来没有亏待过弟弟。

爸妈说过，要把他养大。

她给自己也说过，要把他养好。

中午这段时间，生意尤其的好，女孩手脚慌乱的忙碌着。

帮顾客试鞋垫，扎头绳，找钱。

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她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褪下去过。

挣钱了，她高兴的很，哪有时间喊累，哪有时间擦汗。

4块，她从来没有赚过这么多钱，正准备把喜悦和身边的小男孩分享。

转头却发现身边没人。

土豆摊就在前面不远处，怎么还没回来。

女孩踮起脚往街道四周看了看，没人。

“二娃......二娃......”，扯着嗓子喊了两句，还是没人。

女孩心里有点慌了，捏着钱的手有点颤抖。

这条街就这么长，这个地就这么大，能跑哪去呢？

让大娘帮自己看着摊子，女孩先快步走到土豆摊前。

“大妈，你......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娃娃，这......这么高”

女孩边说，边用手在身前比划。

“穿个黄衣服，绿裤子，布鞋。”

大娘摇摇头，没见过。

女孩彻底慌了，转身就开始往前面跑去。

边跑边喊，头不住的向左右张望，眼睛穿过人群，穿过各种小摊，努力搜寻。

一条街都要跑完了，还是没找到。

拔腿往街道的另一头开始跑。

眼泪再也压不住了，从眼眶里涌出来，声音阻塞在喉咙中，想喊小男孩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她只有跑，只有拼命的往前跑。

街道的另一头，她找遍了，没有。

腿有点软，女孩有点发懵。看着身边慢步经过的人群。

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弟弟丢了，弟弟丢了。

他才岁，她就把他弄丢了。

明明是初夏的天气，但她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开始冰凉发颤。

站在街边，彻底慌了神。

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看到旁边还有一条小巷子，女孩从心里提起一股劲，就又冲了进去。

跌跌撞撞，眼前模糊之间，他看到前方不远处。

一个小男孩，穿着黄色上衣，绿色裤子。

被一个男人牵着手，快步往巷口外走出去。

女孩愣了一下，来不及多想，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就冲了上去。

“砰”的一声，身体重重的砸到地上，头被什么磕了一下，但她在地上连一秒中都没有多呆。

爬起来又冲上去。

走，终归抵不过跑。

终于，在两人快要拐出街角时，女孩跑到了小男孩身后，一把就把小男孩从男人手里拽了出来。

是弟弟，是弟弟。

“哇”的一声，再也抑制不住，女孩大声哭了出来。

颤抖着手在男孩脸上摸了两下，又重新抱紧。

男人看到这一幕后，本来正准备跑，但看到抢人的是一个很小的女孩。

也不跑了，而是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甩棍。

走到女孩面前，猛地的一下，就抽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声闷哼，女孩被打的浑身抖了一下，但抱着小男孩的手一点没松。

眼睛狠狠的盯着男人，一句话也不说，满脸的倔强和愤怒。

男人无视了她的眼神，对准刚刚抽下去的地方，“啪”，又是一下。

“呲.....”，女孩吃不住疼，嘴巴里发出声音，但手还是没松。

男人把甩棍扔到地上，走过来扳女孩的手。

一根一根手指扳过去。

但扳起一根另一根马上就落了下去，他足足板了几次，都没法完全扳开。

“吗的，小姑娘家家的，哪来这么大力气。”

男人骂骂咧咧的站起身，准备重新去捡甩棍，巷子另一端突然走进来几个人。

看到这一幕后，他盯了女孩一眼，看到的，还是她决绝的双眼。

在原地怔了两秒，捡起甩棍就走出了巷子。

女孩的头没有低下来过，手也没松过。

一直到那几个人也走出了巷子。

这才把僵硬的身体稍微放松。

整个人开始剧烈的颤抖，泪珠大颗大颗的涌出。

脸上挂着一道道擦痕，额角流着鲜血，肩膀肿起一大块。

边搂着小男孩，边用刚刚被甩棍抽过的那只手拍打男孩的后背和屁股。

“我让你乱跑......我让你乱跑......”

“你跑到哪去嘛......你跑去哪......”

“你丢了，姐咱办，姐咋活呢.......咋活呢嘛......”

远处依旧有小摊小贩的叫卖。

巷子里的黄土被风刮起，瞬间把两人吞没。

女孩哭泣的声音变得极为沙哑，但能听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味道。

相依为命。

怎么这么难。

终于，送走一波顾客后，女孩想了想，从攥在手里的角票中抽出两毛钱，递给男孩。

“去买土豆片吃，不要走远了。”

女孩手上用了点力，本来想把小男孩拉回来。但看到有顾客凑了过来。

愣了愣，手上的力道减轻，带点怜爱的捏了捏弟弟的小手，从地上站起来招呼客人。

“姑娘，你要喊出来，你不喊，谁来买呢？”

一双鞋垫毛，一根花绳毛。

这天上午，他们挣了块4毛钱。

女孩很高兴，男孩也很开心。

旁边的大娘看她可怜，每次赶集的时候都会把她带在身边，但每次赶集的时候都会说这句话。

山里的女孩，太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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