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一身麻布的壮汉笑着打量了一下管家，“您的这对招子，是用来喘气的吗？没发现昨天那些看病的人，前几天都来过吗？”

管家回到杜家，自然少不了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正在给人看病的老道，微微抬了抬眼皮:“哦，根据贫道的经验，那副药，最少也得需要十天才能见效！”

不阴不阳地被呛了一句，管家也不生气，笑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一袋大钱，放到了桌子上。

“两位道长，我们家老爷感觉身子轻了很多……”

“不可能，昨天还有那么多人没看完？”

陈祎笑着拿过钱袋，掂了一下，朝管家微笑道:“我和师父代岐州的穷苦百姓，谢过杜大家的活命之恩！”

本打算将师徒俩拉回杜家，可在陈祎这里碰了个软钉子，管家也不好硬来，只能满腹委屈地离开了义诊摊子……

与此同时，天还未亮，就已经“跑路”的某对师徒，已经进入了关中平原腹地。

管家有点急眼了，直接找到了前一天还守在摊子旁的患者:“那位老道长去哪里了？”

“看完病，走了呗！”

虽说关中号称千里沃野，可实际上关中地区的普通人，大都居住在以长安为中心的关中平原东部。

陈祎原本所在的终南山，原本就离长安不是很远。只是，当陈祎改换了门庭之后，孙老道为了考验他，回山门所在的太白山时，走的全都是山间小道。就连未拜师之前，下山有的都是同样的小路。

这次，陈祎终于见识了真正的关中。

之后的几天里，管家每天都会到义诊摊子旁打卡，只是到了第九天的时候，摊子消失了。

不过，虽然世家豪强在地方上可以只手遮天，可这些人在经过了南北朝的动荡之后，似乎也明白割韭菜要等韭菜长壮了的道理，对佃户、租户的盘剥，还不至于十分过分。

在富农都没有多少余粮的年代，敢打出免费义诊旗号的，足以称得上是救世主了。每到一地，师徒俩支起摊子之后，义诊摊子很快就会被平民围起来。

虽然诗书传家的世家豪强们，家里藏着不少从三国两晋流传下来的医术，只不过，只用医书浇灌起来的医师，只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经不起大阵仗。

师徒俩在扶风境内呆了才两天，就有世家的仆人找上了门。

“劳烦二位道长跑一趟了！”

虽然俩仆人嘴上都很客气，可眼神之中那高人一等的傲气，却让陈祎十分不爽。

不过，谁让你们是病人家属呢！

暂且忍了！

扶风的豪强，自然又比岐州的土壕高了一档，接人的时候，最起码还有马车。

坐在马车里绕着扶风城转了半圈之后，两位仆人领着孙老道和陈祎师徒二人来到了一座小型的庭院跟前。

院门上没有牌匾，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别院。进门之后，仆人径直领着师徒二人直奔厢房……

见到躺在床上的病人之后，孙老道的脸色变了，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老道，脸上浮现出了愤怒之色，而且愤怒之中还带着几分悲戚。

陈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孙老道，有点好奇，伸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

这货吸大*烟了？

可陈祎很快就都定了这个猜测，这年头阿芙蓉还只是西域传过来的观赏花朵，不可能大规模种植。

那就是……

陈祎突然想起了以前看户籍时，看到的一种类似于某品的药物。

“五石散？”

孙老道苦笑着点了点。

无论是现实还是任务世界中，陈祎对五石散都有一定的了解。

五石散原名寒食散，原本是医圣张仲景为了治疗伤寒而研究出来的，后来穿到曹操的继子兼女婿，外加娘炮流始祖，何晏改成了五石散。

改了方子之后的五石散，在魏晋时代流传颇广，而服食了五石散之后，浑身发热，因此服食的时候只能选择秋冬时节，而且还得着薄衫，或者干脆就不穿。

曾几何时，陈祎也曾对魏晋风流十分羡慕，可了解到所谓的风度，只不过是一群瘾君子磕药之后的失态！

陈祎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更让陈祎觉得瘆人的是，五石散的五种成分，全都是矿石……

也不怕被噎死吗？

“道长，请坐！”

孙老道坐到窗前，将床上病人的胳膊轻轻地从被子里拉了出来，伸手搭载了脉门处。

虽然病人只是露出一小截胳膊，可陈祎也发现了不少问题:胳膊上到处都是脓疮，青色的血管凸起……

“造孽呀！”

号完脉，孙老道又让仆人将患者扶坐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边……

不堪入目。

陈祎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可见到患者浑身溃烂的伤口之后，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算是犯人被凌迟了，也没这般瘆人呀！

检查完伤情，老道又盘问了一下病人服用五石散的剂量和频率……

“道长，你看……”

“治标倒是容易，”孙老道叹了口气，“可要想治本，只能毁掉五石散的方子！”

仆人们哪敢做主，只得可怜兮兮地看着气若游丝的自家主子。

事实证明，这位病人，在面对死亡时，没什有什么是戒不掉的……

清除余毒，固本培元。

为了这位磕药的马家公子，陈祎跟着老道在扶风呆了将近一个月。

当然，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师徒二人也不是整天都围着这位马公子，只是隔几天才会去一趟，其他时间，全都在城里摆摊。

扶风是大地方，本地也有坐馆医生，那些找孙老道看病的，不是看不起病的平民，就是那些身患疑难杂症的……

当然，肥沃的土地上也会衍生出另外一个玩意儿:世家豪强。

尽管杨坚在位的这些年被称作开皇之治，可惜皇权不下县，而且隋朝政权本就是一大群世家、地主、豪强投资建立起来的有限责任公司，身为董事长的杨坚，对其他股东的约束力并不算很大。

的确是千里沃野，而且这里的土地，远比陈祎想象得要肥沃得多。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个时代的森林覆盖率。

第二天，自我感觉良好的一百五十公斤级土壕，遣管家找到了正在街上摆摊的师徒俩。

北宋的时候，关中地区的森林覆盖率基本上已经在百分之二十以下了，要不然黄河也不会连年泛滥，将大宋的皇城变成了上下十好几层的地下博物馆。

安史之乱的时候，陈祎没有留意，也没时间关心这个，毕竟脑袋都还在裤腰带上別着呢。

物阜民丰，出来做无本买卖的也就少了很多。

见老道盯着自己，管家微微一笑:“这是诊费！”

老道也懒得搭理对方，只是歪头朝一旁正在记录的陈祎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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