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韩问荆不在谌海城，坐镇谌海的自是另有其人。

雁九陆十七是也。

他们几乎是心有灵犀地便和燕州方面达成了共识。

收复连州，就交给燕州的楚军。

原先南援的楚军也撤了回来。

其实，若非陆念情疾风迅雷地就从临淄打到了连州，大概现在韩问荆也早就回幽州去了。

毕竟，西面的秦国咄咄逼人，始终是无法忽视的大敌。

巧也不巧，此刻统领东辽州军务的，正是陆念情的老熟人，韩问荆。

其人和陆念情关系比起韩问荆还要亲近太多。

只不过，韩问荆眼下并不在谌海城。而是在东辽州与高沂交界处的安华关中。

本来以他的分量，如果单纯地镇守边关，是完全不需要他去的。只不过，幽燕方面考虑到诸多原因，希望这回能将高沂再往西压制一些，或者换句话说。希望能完全打杀高沂的精锐继而令其再无西顾之机。因而，幽燕方面才让他暂时留在了安华关。

当然，陆十七是受命为城中统帅，守城的不可能只有雁九一部。

除了雁九外，还有肖雨桓的雁三、聂双双麾下的部分孤狼军以及普通州军，合计下来，约在万余人。

这个兵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和连州城相较，还是有些单薄的，但毕竟有雁翎军和孤狼军在，又不可同日而语。

当初陆念情入雁翎军。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他了。

聂双双眨了眨眼睛:“也不知，少主接下来会有何动向。”

“难说。”肖雨桓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我们的少主，总会有些奇妙的想法。而且他又想得远，一般人还真猜不着。远的不说说近的，到现在我们都还不清楚连州城到底是怎么丢的。”

“这样的对手，确实很可怕。”聂双双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陆十七，“阿陆，你觉得呢。”

结果呢，陆十七只是怔怔望向前方，似乎都没听到聂双双的话。

肖雨桓在旁看了顿时嘴角轻抽。在心里为陆十七默哀。

聂双双自然是气得红了脸，狠狠踩了一下陆十七的脚，在他耳朵边上大声喊道:“陆十七！陆大傻子！”

陆十七吓了一跳，耳朵嗡嗡的，右脚疼得直咧嘴:“嘶，双双。你这下手也太狠了。”

“哼，我这是为你好。要是在战场上，早就死不知道多少次了。”聂双双鼓了鼓嘴。

陆十七摇头无奈一笑:“这不是走神了么。”

“想什么呢。”肖雨桓笑问道，“你可恨少会这样啊。”

陆十七眉眼轻垂:“我只是有些犹豫，自己真的做好和少主作战的准备了么？如果，如果在战场上看到他，我会心软么？还是会有别的情绪？比如说，愤怒？懊恼？”

肖雨桓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概自己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也有可能。是自己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聂双双也没有说话，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陆十七看。

陆十七或许是真的有些恍惚。都没有借这个机会调侃陆十七两句。

“陆十七！你这个笨蛋！”

聂双双说得很大声，大到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大到陆十七和肖雨桓都惊了一下。

陆十七看向她。却发现她的眼睛竟然有些雾濛濛，不觉心里一痛。

聂双双咬了咬嘴唇，语调间带着些许哽咽:“陆十七！你是笨蛋！你以为少主本来好好的，突然变成了敌人，我们大家不难过么？可是没有办法，因为一切已经发生了，世道就是这样。现在胡思乱想，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你要带着我们一起投降？这样的话，少主一定会更难过，一定会觉得他的陆大哥是个懦弱的人。可我知道，陆十七不是这样的！陆十七是个最勇敢、最坚定的男人。他连刀剑砍到身上都不怕，又怎么会优柔寡断成这样呢？我相信，少主现在一定也在全力以赴、一定也是斗志昂扬，所以你也一定要打起精神来！知道了么，大笨蛋！”

陆十七深情地看着聂双双，上前一步。一下子将她揽在了怀里。聂双双的脸也一下子红成了天边的霞。

陆十七温柔笑着，轻抚她的头发:“好啦好啦，我不就不发一会呆，至于么。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这么多，你以为人人都像少主那样伶牙俐齿啊。”

聂双双轻哼了一声，又低声喃喃了些什么，只是声音低得听不清。

因为被揽在怀里，她当然也就不知道，身后的肖雨桓可是看傻了眼，向着陆十七伸出了大拇指。

******

陆十七等人不知道的是，其实聂双双说错了，陆念情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昂扬。

不过，或许她心里也本就没有这么想，只是希望安慰陆十七。

不管如何，此刻正在入目皆覆白霜的原野上纵马疾驰的陆念情，着实是有些意兴阑珊。

其实呢，聂双双教训陆十七的那些话，陆念情自己都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也不是什么犹豫优柔。

他当然会全力以赴，但这不妨碍他心有惆怅。

惆怅些什么呢？

怅于这世道。

怅于这无常命运。

怅于这该死的身不由己。

陆念情想到这，仰头看了一眼天。

那里灰濛濛的，云很重很沉，也没有飞鸟。

天之上？

天之上会是什么样子？

修行者求索于仙路，但求一朝登仙，为的就是于红尘的身不由己中求得大解脱。

可这真是正确的道路么？

成仙后，就可以逍遥自在么？

陆念情不知道。

或许永远不会知道。

反正。

他不太想成仙。

聂双双秀眉轻挑:“越是如此，我们越要努力，可不能让少主轻看了。”

“嘿嘿，那是当然，我可是很期待和少主交手呢。”肖雨桓搓了搓手。

未来如何，犹未可知。

******

自连州城失陷后，整个东辽州都加强了守御。

谌海城头。

陆十七、聂双双和肖雨桓三人面南并肩而立。

肖雨桓轻轻敲打着城墙，感慨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连州城有袁将军驻守竟然都丢了。我们这个少主真是厉害呐。老肖我对他的评价这可又是高了几分啊。”

而东辽州的楚军只需要防守反击。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考虑到东辽州的楚军在量上实在也算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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