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确实是一座“监牢”。

当然，原本是不曾打算将这里当作“监牢”的。

陆念情只得继续说道:“这一次的情况，毕竟和之前都不太一样。至少不用再对付一帮子上天入地根本不像是人的家伙了。”

“少主这话，是把一大帮子人都骂进去了。哦，好像还包括自己。”唐惊梦忍不住打趣道。

唐惊梦笑而不语。

最初，是没有这片小洲的。大概是修行者间的争斗抑或小海棠留下的灵法改变了地貌。出于什么原因已经不知道了，也不重要。能知道的是，这处小洲上已经建起了亭台轩榭，给人的感觉倒像是要建造庄园似的，实则，并非如此。好看的外表下，藏着的不过是“监牢”的本质。

“谢谢。”陆念情微微低下头，轻声道，“是我忽然太伤感了。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总之修行者本是我们的弱势，但对上安啸都护府，这弱势却不存在了，甚至可能成了我们的优势。而且，再怎么说，我们盯上安啸都护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久以来的准备皆是有的放矢，不敢有半分懈怠。若是这般情况下，我还没有什么把握，就有些对不起大家的倾力相助了。”

“我们都相信，少主定能凯旋归来。”唐惊梦目光明亮。

只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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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绛湖东北角，有一处突入湖中的小洲。

造化无常。

“监牢”自然是用来关人的，关的人皆是薛谌喻的麾下，多是境界较高的修行者。

毕竟，一般的牢房对于修行者来说等若无物。

他对陆念情的信任，从未有过半点改变。

生命的沉重总是提醒着什么。

首恶已除，他不愿继续杀人。

当然，也或许，仅仅是他太过懦弱。

留在这座碧绛湖的“监牢”中的，都是那些被认定为“危险人物”的存在。

作为叛党中心怀执念的一批，他们注定不会甘心接受失败，更不要谈向陆念情代表的大燕心悦诚服。也许，在不远的将来，他们的锐气会被磨平，但至少，不是现在。这样一些人，若是放任在外头，都是能够搅动风云的。毕竟，叛乱能够形成那时候的声势，绝不是薛谌喻一人就能办到的。

不杀，已是最大的恩典。

囚禁，对这些人来说，大概也算不得什么。

其实。

无论如何，就算是这些人，也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杀戮如风似雨，生命凋零同残叶败花。

那一晚，真的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从手寸寸铁的百姓，到全副武装的兵士。从柔弱无力的妇孺，到浴血奋战的青壮。从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到遁地飞天的修行者。

在战争的磨盘里，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没有反抗的机会，甚至反抗了也没有用。

血海无舟，不渡天下人。

不存在胜在，双方都是败者。

区别不过是，一边尚有选择的权力，另一边却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若不能选择，生与死无异。

这也是为什么，薛谌喻麾下有些人，尽管活了下来，却宁愿自绝。

像童青山，以及在魃灵山截杀陆念情雷相化身和宇文丹菱的赤衣男子、两个青衣人，都是直接在乱战中被斩杀。但失去战斗能力被俘虏的，也大有人在。

譬如，何君誉。

他的心比所有人想象地要坚硬。

散尽法力，羽化肉身，甚至不给人阻止机会。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但有时候，杀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报仇也不见得特别痛快。

可这里，不一样。

修行者的世界，天地灵气便代表着资本。而碧绛湖一带，已经成为辽阳灵气最浓郁之所在。再经由陆念情布下阵法，就算是地仙，若没有些手段，都逃不出来。就算逃出来了，也必然会被发现。

陆念情无奈地挠了挠头:“唐先生说的话，可真是比我还要高深莫测。”

然则，关与杀的意义，终究是完全不同的。

说到底，还是陆念情心软了。

杀个干净，自然是不无不可，而且，也没有人会责怪他。

陆念情摸了摸鼻子，悻悻然一叹，语调间却也颇多感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世道啊，少了稀奇古怪的修行者，确实会少很多麻烦。当然喽，失了这一身修为，我也就变成普通人啦，或许什么事都会做不到吧。”

唐惊梦的眉眼依旧波澜不惊，他声音清澈，却又无比地确定:“没有修为，少主也还会是那个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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