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的到来，于财力充沛的侯爷而言，本就无异于养了只兔子般容易，自然也无需她做什么。

虽说白亦非不缺钱，但火雨山庄的宝藏他血衣堡还是要掺一脚。毕竟，以将军府的手段，想要以一敌众，还是欠了些火候。

先前去紫兰山庄的一来一回，小丫头玩得快活，血衣堡的暗卫紧跟着就要抹去其行踪。如今大小姐不出去转悠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短短数月，自水消金案开始，各方势力纷纷卷入一场博弈——一场围绕着百越宝藏的无声争夺。

现在她是个“已死之人”，自然不好再活跃。

白亦非一不好奢华，二不好美人，多年来除了练练夺命化枯蛊，需要些新鲜血液维持，其自身开销细细数来，简直算得上朝中楷模。

白亦非贵为侯爵，单说官俸就高于一般官员。再加之血衣堡领地的各项税赋收入，他并不缺钱。

虽说，这翡翠虎是夜幕的经济支柱，可如今翡翠虎倒了，他自然成了夜幕中最有财力的一方。

如今鹦歌回归新政，姬无夜引以为傲的百鸟，在白亦非眼中彻底如同蝼蚁了。

其下属虽美其名曰：孝敬大将军，可背地里谁不是勒紧腰带暗自头疼？

和姬无夜这种由权力与威压建立的资金流入相比，血衣堡的钱简直干净得不行。

所谓鹦歌，自然便是前些天阿瑶姑娘见到的那位常常深夜出没的雪发少女。

她原是百鸟头领，与墨鸦地位相当，多年来蛰伏六国之间执行任务，常不在新郑城中。

直到前不久，姬无夜一直在暗中苦苦追寻的和氏璧终于有了行踪，她才回来禀报，请求下一步行动。

与将军府不同，大将军数年来横征暴敛。明着结党营私，实则从他的手下中捞了不少好处。

白亦非十分受用地扬了嘴角。

回到房间，阿瑶还哼着小曲。她近日无忧无虑的，心情好的很。

每日夸夸白亦非，练练功，想想卫庄聂哥哥，做做小东西，睡睡觉，生活用悠然自得来形容，一点不过分。

虽说一但离开房间就要带上面纱，这一点有些麻烦，不过小日子依旧滋润，这世间腥风血雨都与她无关。

阿瑶虽说已然及笄，却丝毫没有长大成人的感觉，每日照过，无忧无虑的，外面的消息她也一概不知。

直到流沙中人传来消息，说卫庄离开了流沙。她才恍然，原来世人并不像自己这般轻松。

“应当是三年之约罢......”

阿瑶坐在窗边掰着手指数日子，距离当初聂哥哥和卫庄离开鬼谷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当初他二人一前一后纷纷离开，聂哥哥早入山门，也自然比卫庄早数月便离开鬼谷。那之后卫庄也就下山了。

自己在鬼谷中修炼有一年多，后来先生就不见了，她找了数月、又等了半年也下山四处游历。

“从下山到现在，我也离开了快一年了罢。”

这样一算，正正好好三年之约，确实快到日子了。

“卫庄那家伙，要回去怎么也不叫上我？”阿瑶一边赌气，一边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衣服行李。

屋内声音实在不小，引得门卫大哥直接禀报了侯爷。

白亦非进来阿瑶房间时，一只布老虎伴随着少女的尖叫声朝他飞了过来。

“啪”

白亦非抬手接住，定睛一看，不过是个寻常布偶，“你是打算拆了这里？”他将布偶放到四方桌上，扫视了一圈，屋内可谓一片狼藉。

阿瑶赶忙闪身过来，双手捧起小布老虎仔仔细细地检查，见没有坏掉她才松了口气。

“我要收拾收拾，额......离开一段时间。”

她本打算临行前再跟白亦非说明，想不到对方直接过来了。

“因为卫庄？”白亦非并不意外，所有血衣堡内的消息，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阿瑶见他如此“理解”，自然也不隐瞒了。

“你都知道了，我也省着和你解释。”她先放下手中东西，坐到白亦非对面给他倒了杯茶。

“现下韩国之内难得风平浪静，你本就很多事要思量。我离开一阵子，你也能少个麻烦不是？”

她确是如此想的，虽说要远离白亦非的庇护只身前往云梦，但流沙既然可以在这会放任卫庄离开自然也就说明，现下的流沙还吃的开。那么，血衣堡的处境只会更佳。

白亦非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用指尖刮蹭着茶杯，室内一时间只有阿瑶的呼吸声。

阿瑶见白亦非不开口，以为自己是离不开血衣堡了，原本上扬的嘴角也渐渐压下来。

虽说白亦非待自己不错，但毕竟还是要她的血治疗蛊虫的，她即便许诺去去就回，怕是也不能让这位侯爷安心放人。

“去罢。”

“嗯？”阿瑶以为自己听错了，“哥，你可要说话算数！”她连忙敲定。

“收拾好了有暗卫护送你到韩国边境。”白亦非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留下阿瑶一个人晃神，“就走了？”白亦非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连解药的事都只字未提，竟这么放心自己？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她便放弃了想着背后白亦非如何考量，转而专心收拾东西。

阿瑶不是一般的女儿家，她闲散惯了，即便是临时起意要远行数月，她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所需衣物全部收拾好了。

此次离开必定是要回来的，她心中这么想着。

再加之，来回这条路她也走过一次，想不到有什么风险，便也没刻意穿白玉衣裳，身上穿的加之包裹中带的全是白亦非命人给她做的衣裳。

此举无非是为了让白亦非安心，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简单收拾利索，她便趁着月色连夜离开了血衣堡。

在她房间的四方桌上，留给白亦非个讯息——数月份的解药，全在只有她二人知晓的暗格之中。

她知道白亦非如今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般频繁服用，情况好转了许多，她留下的药估计白亦非服用一年都绰绰有余。

想到这些，她便也不再耽搁。白亦非不擅儿女情长，她又何尝不是？便赶在宵禁前出了城。

血衣堡。

白亦非书房。

“侯爷，大小姐已经出城。暗卫随之，一切如常。”阿瑶的千夫长门卫向白亦非汇报。

白亦非负手而立，心道她倒是行事果断，这么快就溜出去了。他一挥手，千夫长便退下了。

“数月么......”

他手中握着阿瑶留下讯息的竹简，内力微运，竹简便在顷刻之间化作齑粉。

再说阿瑶，身边跟着暗卫如影随形，她在血衣堡住惯了也就习惯了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韩国地域狭小，从国都到国境驾车也只需五日便可到达。阿瑶一练家子，自然无需种种安顿之事。

白亦非给她备了匹耐力好的小白马，她便白日策马在官道上行，晚间露宿林中。

韩国的初秋没有很冷，晚风吹袭下，白日的炎热被一股一股的清凉取代，凉爽的时节催促着人快些启程。

阿瑶也偏爱这股晚风，便日夜兼程，只三日不到便赶到了韩国国境。

阿瑶打了个响指，身后不远处立刻出现了几个身影——血衣堡暗卫。

“你们回去罢，顺便给他传个话。叫他......等我回来。”

人影瞬间便消失了，几股气息不出一次吐纳的功夫，便全都撤离了。

留下自己一人了，阿瑶伸了个懒腰，这几日披星戴月的此刻终于是赶过来了。现在过了城关，便算是离开了韩国。

刚出城关，倏地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气息，阿瑶朝着官道边上的人微微一笑。

“许久不见，卫庄。”

卫庄正靠在道旁的古树边，一匹毛色乌黑的骏马在旁吃草。阿瑶牵着小马走了过去，也将马缰绳拴在一棵树上。

她上下打量着卫庄，今日他不再是一身流沙中的打扮，而是时隔三年再次穿上鬼谷的弟子服，蛟纹发带脑后一系，俨然仿佛时光倒退回数年之前，一时间叫她有些恍惚。

这数年时间，似乎并没在卫庄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当年的弟子服如今依旧合身，只不过眉眼之间，却多了几分炎凉。

反观自己，倒是一身精致衣袍。

她这一袭鸭青衣裙，广袖束于墨色暗纹护腕之中，单层裙摆过膝，裙摆间是月白绔，一双玄铁包靴，一身打扮比起鬼谷中人，倒是更像血衣侯几分。

她挠了挠头，心说，这不也是怕白亦非担心自己一去不回么。

卫庄打量了她一眼，竟没穿那一身白衣，虽说有些出乎意料，到也在小丫头的情理之中，“你就是这样和别人告别的？”

阿瑶挠了挠头，“也是害怕他担心......”

这次流沙差人知会她时，就说卫庄大人已然离开流沙。那么，此刻自己能追上卫庄只能说明，是他在等自己。

“你倒是笃定我会追你啊？”阿瑶一挑眉。

卫庄勾唇，“这都猜不出，怕是要对不起师傅他老人家了。”

阿瑶撇了撇嘴，“你这次离开，应该知会小公主了吧。”

此次回去鬼谷，来回短说也要数月。她面上随口一问，心里却是真怕——卫庄这个不懂女孩心思的男人不告而别。

好在对方给了肯定回答，阿瑶心中也松了口气。

“那你说过何时回去了？”她追问，心说若是同道，自己也可借光回血衣堡，免得白亦非挂心。

卫庄沉吟片刻，鹰灰瞳仁看向官道远处的尽头，“也许不会。”

“你就这么和小公主说的？”自己还是低估他了，这还不如不去说！

“你不回韩国是要去哪里？流沙要巩固在六国的根基，你也不必事事躬行罢？”

卫庄看了她一眼，“这数月以来发生了什么，看来你一概不知。”

从他的目光中，阿瑶惊觉，自己似乎错过了太多事情。

即便如此，她也并不追问。

离开鬼谷的一年已经足够她明白一个道理——这世间有太多事，是她这般的常人左右不得的，于是才会生出纵横鬼谷派罢。

卫庄见她看着头顶灰暗的天空，只说了一句“要下雨了”也不多问。

他心中预想便是如此，也就不多言。

二人小憩片刻，便翻身上马朝楚国地界去了。

白亦非哼了一声，“未雨绸缪罢了。”

“嘿嘿，不愧是我哥！”阿瑶听白亦非尾音颇有些上扬，立刻会意，开始狗腿起来。

可惜如此人物，却是他白亦非的狗。

“我听说，近日朝堂之上，四公子韩宇有意提及红莲公主婚事？”阿瑶用竹筷有些无聊地戳着米饭，歪头问白亦非。

近日阿瑶闲散得紧，白亦非对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亦非微微点头，“有些人是忍不住了，想抢夺不属于自己的美味，难免吃相难看了些。”

阿瑶得到消息时还将信将疑，现下是全信了。

“好在我已经是个死人。否则，早晚难逃红莲公主那样的命运罢。”

连火雨公的往事都被许多蠢蠢欲动者抖了出来，更是引得本无意参与其中的人，都对百越宝藏心痒不已。

这其中就包括血衣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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