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打了个响指：“回答正确。人性就是这么复杂。”

“现在我觉得很抱歉，她已经失去了一只胳膊，我又开枪射中了她两条腿。”梅丽莎垂着脑袋，有些闷闷不乐地说：“真的很对不起。我并不想伤害她。”

托尼：“……”

“这是个好问题。”他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地说：“马克三号……穿脱有点困难。这已经在我的待办列表里了。”

“托尼，你为什么到现在还穿着马克三号？”

“我明白。你是说他们并不是杀人狂。”酒劲过后，梅丽莎也有点后怕，“我能成功拿到枪是因为她们根本没想杀我。至少不是通过飞机坠毁以外的方式。”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也许这个猜测也没什么问题。欢迎回来，我们的孤星州之子。”伊森笑着给了梅丽莎一个拥抱，“你这个幸运的姑娘，幸好碰到的是几个并不想伤人的恐怖分子。”

“布兰特中士没有性命之忧。她现在需要面对的只是陪审团，还有她自己的良心。”

虽然托尼心中对弗瑞说的话还有很多疑惑，但眼下那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他继续说道：“他们想要的是关注，并不是杀人——虽然他们选择引人关注的方式是带着一整个飞机的人去撞一个有很多平民的城市，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凶手——有点复杂了，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托尼说着拉下面罩，就要往地下室的方向走。

“去脱衣服吗，托尼？”伊森往梅丽莎那边使了个眼色，“看看她，再看看你自己。等你把这套盔甲脱下来，你和梅需要好好吃一顿，再好好休息一下。”

托尼并非没有理解伊森的意思。但是他只是说：“别恭维我了老哥，我只是出门兜了个风，不需要休息。倒是你快带梅去休息下，她一定很累了。”

“伊森说的没错。”

“英雄救美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和美人拥抱的大团圆一幕，而你今天下午放弃了这个部分。”

托尼的回答不甘示弱：“对，因为我发现英雄的盔甲还需要更华丽一些，好让他能在敌人下次的攻击中继续成功救美。”

他说着用舌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可以帮我倒点酒吗？”

伊森把酒杯递到托尼跟前。

“你知道酒精是不能代替水分的吧，托尼。”

“有些人用尼古丁辅助思考，钢铁侠选择用酒精辅助研发。”托尼仰头把杯中之物喝了个干净，对伊森晃了晃空杯：“不介意的话再来一点？哦，钢铁侠是他们给我取的新名字，虽然马克三号并不是由钢铁做的，而是钛合金——不过管他呢。”

他接过伊森递过来的新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喝完他打了个嗝，说道：“我就是钢铁侠——听起来还挺像回事儿。”

“是挺像回事的，特别的……斯塔克。”伊森揶揄道，“认识你以后，斯塔克这个姓氏居然已经是个形容词了。”

托尼呼哧笑了起来，看起来贱贱的。

“我把这当作是对我的夸奖了，伊森。”

伊森挑眉道：“这种行为也很斯塔克。”

他走到托尼旁边，拉出了一个虚拟屏幕，然后换上了说正事的严肃语气：“看过阿瑞斯的资料了吗？”

“看了。蒙英混血，这不难解释他的瞳孔颜色为什么是蓝绿色——源自他的英国母亲。”托尼顿了顿，假装惊叹道：“一个汉密尔顿公爵的后代，真是令人惊讶。”

伊森摇头道：“都已经是21世纪了，着实不需要再搞这种贵族名头的把戏。”

“所谓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嘛。”托尼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他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吸毒过量死掉了。啧。本名阿日斯兰，蒙古语里是雄狮的意思。很显然区区一头雄狮是配不上他的……怎么说，强健体魄？总之最后他给自己换上了阿瑞斯这个名字。”

“战争之神。”

“对。从名字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托尼撇了撇嘴，“早年在中蒙边境搞事，自认为是成吉思汗的后代。煽动边境地区的民族仇恨，给中国政府搞了不少麻烦，到现在都还在中国政府的通缉名单上。因为早年的引渡条例还不够完善，他一直逍遥法外。后来流窜到金三角地区，现在不知怎么的又和中东搭上了关系。”

伊森总结道：“简而言之，哪里有纷争，哪里就有他。”

“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我到现在都还有个地方不太明白——那就是他的手下为什么会有斯塔克工业出品的武器。我已经让佩普翻查过斯塔克工业的所有账目，每一笔都看不出问题。”

伊森皱眉思索了会，斟酌道：“你看过那部电视剧《越狱》吗？也许不是斯塔克工业内部出问题，是……”

“是政府和军方内部出了问题。”托尼替他把话说完，“你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伊森。我不会因为你说这个就和你断绝关系。再说，好莱坞也不是第一次拍这种题材的东西了。”

伊森耸了耸肩。

“这毕竟是你的国家。谁也不想听见外人讲自己国家的坏话。”

托尼对这话题不置可否，只继续说道：“反正这个问题我已经从源头掐断了，斯塔克工业不会再出售任何武器。也许以后我会有机会搞明白这事儿，但是现如今我们需要关注的问题是，十戒帮下一步会做什么？他已经知道了我使的伎俩，会用什么方式报复？”

“说到这个，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否明智。”伊森叹息一声，“你把自己树立成了十戒帮的靶子。打败一个超级英雄绝对是比进行恐怖袭击更有排面的事，他们会通过打败钢铁侠，来证明自己的力量。”

托尼沉默了会。他调出推特上的一个账号主页，指着上面“钢铁侠全球粉丝后援会”几个字，对伊森说：“看见了吗？这个组织今天才建立的。他们喜爱我，他们信任我。”

伊森专注地看着托尼的双眼。他从来没有看见托尼眼中有那样的光芒——也许这个斯塔克，终于学会了担负责任。

“而我能做的，就是站在他们前面，抵御十戒帮的攻击，粉碎十戒帮的阴谋，维护世界和平——”托尼一字一句地说，“这，就是我能为他们做的事。”

伊森脸上露出了微笑。

“你知道吗？现在的你看起来真像美国队长。”

“胡说八道。”严肃的气氛顿时消失，托尼翻了个白眼：“不要把我和那个古板又滑稽的健美操先生做对比。我只是需要为我的能力负责。谁让我就是这么天才，设计出了马克盔甲呢？只要我穿着这身盔甲一天，就得为此负责一天。”

伊森望着托尼恢复忙碌的身影，在心中叹息。他知道也许托尼还并不明白这一点：并不是所有穿着马克三号的人，都能成为钢铁侠。

……

梅丽莎这一天睡得很早。

她的伤腿在连续高强度使用下隐隐作痛，连为她检查的伊森都觉得只是这种程度的疼痛已经是上帝的仁慈。他预计的情况应该要比现在更糟一点。

虽然在酒精加持下，她在飞机上的行为异常勇猛，此刻也不得不拜服在这具肉.体凡身上。

毕竟她又不是女超人。

半夜醒来时，整座别墅万籁俱寂，连声狗叫也没有。

……突然有点怀念隔壁李先生养的小狗。梅丽莎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时间，是凌晨三点一刻。

想喝水，也想知道托尼睡了没有。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下了楼——万幸别墅里有电梯很方便——她先去厨房喝了杯水，然后继续往下，到了地下实验室。

实验室里灯火通明，只是没有人。

梅丽莎又去车库查看了一番，除了一辆奥迪，什么也没有。

也许托尼已经睡下了。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会信吧。

梅丽莎径直往西边角落的阁楼走去。果不其然，在走廊里就看到了从阁楼上面发出的灯光。

她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走到通往阁楼的楼梯口，又扶着墙一点一点慢慢地爬上楼梯，期望脚下的木板不要嘎吱作响。

“这么晚不睡觉？”

托尼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梅丽莎差点一股脑儿从楼梯上滚下来，幸而被他及时扯住了胳膊。与此同时，这股力气的反作用力又使得梅丽莎一下子撞进了托尼的怀里。

“我很抱歉。”梅丽莎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看看你休息了没有。”

她说着想从托尼怀里离开，但是被抱得更紧了。

“别动。”他说。

镇静下来，梅丽莎才发觉托尼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乖乖地窝在托尼怀里，小声道：“你怎么了？”

托尼没有回答，只是在她耳边沉重地喘息着。梅丽莎耐心等待着，过了许久，才听见托尼开口道：“他说他爱我。”

根本无需去问是哪个他，也根本无需开口说话。

梅丽莎伸手勾住了托尼的脖子，把他搂得紧紧的。

“他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个字。”

托尼吸了吸鼻子，眼眶也红了。他讨厌自己这样脆弱的样子，可是这是梅丽莎，她懂得他年少时的一切。

她比他自己还要懂他，在她面前流泪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

梅丽莎轻柔地摩挲着他的后脑勺，亲吻着他的耳垂。无论再过多久，在涉及父母的事情上，托尼永远都是那个迷茫又脆弱的孩子。

这样拥抱了好一阵，托尼才松开手。他的面色已经自然了些，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我找到了我父亲为斯塔克工业博览会录的宣传片。你想看看吗？”

梅丽莎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

“当然，乐意至极。”

阁楼的灯被关掉了。老式放映机呲啦呲啦地转着胶片，将录像内容投放到被托尼清理出来的一堵白墙上。设备不太好，画面有些模糊，但是并不影响观看。

梅丽莎和托尼一起窝在仅有的一张完好无损的大沙发椅里。这是张单人座椅，空间有限，所以他们凑得很近。

霍华德·斯塔克和他的儿子一样秉性“恶劣”。一段短短的博览会宣传片NG了无数次，酒杯也从没有从霍华德手里离开过。

到最后，因为喝下了太多酒精，霍华德竟然神智不清地开始在镜头前面大跳脱衣舞。

“有其父必有其子。”梅丽莎微笑着望向身边的托尼，“终于知道你的个性是从哪里遗传来的了。”

托尼撅嘴：“我可没有这么夸张。”

霍华德的宣传片拍摄之路总是被各种意外打断。忘词、笑场、喝多了发酒疯，还有意外入镜的小托尼·斯塔克。

他看起来只有四五岁。

“把他抱走。”霍华德对着镜头外的人大声嚷嚷，“玛丽亚？把他看好！”

托尼轻哼一声，道：“这是我小时候最经常听到的一句话。”

梅丽莎安抚性地抓住了托尼的手。

“但是他爱你。”

“对，他爱我。”

托尼反手紧紧攥住了梅丽莎的手。

梅丽莎转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睛。

“而且你很可爱。”她说。

托尼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是吗？”

“我是说小时候。”

看着托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梅丽莎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在这份年代久远的胶片里，托尼获得的不仅仅是迟来的父爱。与梅丽莎一起重新看过一遍的托尼终于发现了胶片里暗藏的玄机。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图案闪过去了？”梅丽莎眯着眼睛说，“不太像是单纯的卡顿情况。是我眼花了吗？”

“不，你没眼花，因为我也有这种感觉。”托尼站起身，把那卷笨重的胶片从放映机上拿了下来。“我得把它带去实验室，让埃德温分析一下。”

用现代技术解码这卷胶片简直易如反掌。被霍华德精心藏匿在胶片里的，是一个元素模型。

“这与已知的任何元素都不相符，先生。”埃德温说。

“这是个新元素。”托尼不可置信地看着以胶片里的图片为基准，设立出来的三维模型，“完完全全的新元素。”

虽然对此一窍不通，但梅丽莎也被这情绪感染了。她激动地说：“这是你父亲发现的。这一定是留给你的启示。托尼，这个元素能干什么？”

“它能代替钯元素，为我的方舟反应堆提供更强力的能量。”托尼说着哈哈大笑起来，“霍华德，可真有你的！”

“对，她需要好好休息，我给她安排了客房。斯塔克别墅有的是房间。”

伊森把装着三明治的托盘搁在一边的吧台上——一个斯塔克就算是实验室里也必须要有个喝酒的吧台——然后倚靠在吧台边，望着手中不断忙碌的托尼，戏弄道：

提到这个他又想起一个问题，“如果有必要的话帮她看看腿。这一串动作对于一个腿部尚在恢复期的人来说，还是过于激烈了。就算有酒精和肾上腺素帮忙，也太过了。”

“我没事。”梅丽莎摇头道，“只是去拉斯维加斯的计划又要延后了。”

弗瑞走后，伊森才终于问出了内心的真正困惑。

“与你相反，给马克三号打补丁升级的计划得尽快进行。”托尼说，“我刚刚相当于向一个恐怖组织正面下了战书，要是现在还不知道赶快做好迎战的准备，才是真的脑袋瓜漏油了。失陪。”

托尼一头扎进实验室里再没出来，连晚餐也是由伊森送进去的。

当伊森托着托盘进来时，即便在百忙之中，托尼也分神询问了一句：“她睡了？”

伊森点头道：“噢。我还不知道这个盔甲需要器械帮助才能脱下来。”

“我也不知道。”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梅丽莎也被转移了注意力，“怪不得。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给那些媒体拍照耍酷，才一直穿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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