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幻想小说网 > 情感 > 秦迹无痕

第94章 第九十三章 开篇,入局

  • 作者:意止空檀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2 16:55:15
  • 字数:10858字

“啧啧啧,小圣贤庄这个地方说是圣贤……实际上乱得很啊。”

人群不远处,一个跛足的乞丐贴着墙根踽踽前行,拐杖笃笃的敲在青砖地上。那乞丐身材算是高大,只是佝偻的厉害,让人看不出年纪。他的头发蓬乱而卷曲,满身污泥一脸的烂疮,浑身散发着烂菜叶味。他一手执仗,一手端着个碎了边的破碗,沙哑的嗓子的唱着曲不成调的莲花落。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真因为诅咒,那子栖进了小圣贤庄没几个月就死了。说到底,还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等等,不对啊。那子栖不是夏天时候就死了,也轮不上她和子殷对决啊。”

“对对对,这事儿我记得,当初桑海城里这些有姑娘的人家,没有一个不骂她叶栖的,城隍庙里头天天有人供草扎的小人。”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她死以后,衙门派人去捞尸体都去多少趟了,连块碎肉都没见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是坠崖……究竟怎么回事儿谁知道。”

“另一科她选的是骑马,听说那姑娘家家的以前连马毛都没摸过。坐上去没两步就被颠了下来,但她怕输,硬是被那马拖了一路也没撒手,据说到终点的时候腿全磨破了,血淋淋一大片。”

“嘶,这下手可真够很的。儒家那帮假道学,说是女子可凭才华入学,最后这两个凭得还不是苦肉计。”

一桶脏水泼在他脚前,乞丐往后趔趄一步,斜着带疤的左眼觑这那人。

“你是说……她死……”

“我当时觉得不对劲儿了。你们想,那子栖姑娘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混了进去,念书念得好好的突然间退了学仓促成婚,你们就不觉得这事儿蹊跷?”

“看什么看,就泼着你怎么了。不长眼的东西,踩你都脏了爷的脚。”

那乞丐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小心的赔了个笑脸,露出一口长着斑的黄牙,伸出破碗讨要无果后便唯唯诺诺的滚了。

那个乞丐是叶子栖,今天是她进桑海城的第八天。

“嘶,说起子栖,那个传闻你们听到了吗?”

秋夜凉,其风哀瑟,落叶苍茫。叶子栖泡在泉水里,感觉寒意一点点蚕食着她肚子里野味的热量。

她搓了搓手臂,默默将背靠在石壁上,等着衣服晾干。虽说那衣服被她祸害了这么多天,无论怎么搓洗都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但她总不能闻着像颗成了精的酸菜一样回据点。

叶子栖闭上眼睛,将头仰在山石上小憩。她的头顶,树木围成的窟窿框住一片天空,一轮圆月半掩在云后,柔柔的洒下光芒照亮一池泉水。

树林里传来沙沙声。

“我知道我们迟早会见面,却没想到你来的这样早。”叶子栖缓缓坐起,睁开眼慵懒的回过头:“你没有佩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捞过不远处搭在石壁上中衣披上,风透过湿衣打入肌骨,凉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自水中站起,垂着眼没有看张良:“三师公,学生精心备下的这份礼,您可还满意?”

“子栖进步不小,良还记得当初子栖被流言所困苦恼的样子,如今已经能反过来利用舆论,为自己造势了。”

“颜二先生曾经教导过:‘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遇事当以平常心论处。只是这功名毁誉,于个人尚可以淡然处之,于一家一地又何如?”她的声音被混在泠泠水声中,显得有些飘渺,月光在她的脸上打出阴影,平添一种诡谲的质感,如同一只水鬼。

小圣贤庄多年来稳踞桑海,其中固然有历代掌门人小心经营的功劳,却更离不开当年稷下学宫时期养成的齐鲁一带尊崇贤者的风气。子栖此举,是在用最简单的方法,撼动儒家的根基。

张良的目光落在旁边叶子栖污渍斑斑的外衣上。她想必已经藏了很久,她也也确实藏得很好,直至那流言出现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她下如此功夫,所图谋的必然不止表面这点。

“子栖是想撇清小圣贤庄和良之间的关系。”张良说:“为何。”

“是啊,为何呢。”叶子栖轻轻笑了:“你可以觉得我是在帮儒家,也可以觉得我是在威胁你,你更可以觉得我是为了逃避责罚而玩忽职守。你怎么想都无所谓了,反正你也不会相信我,我做这一切为的也不是你!”

叶子栖的蓦地抬起头,水盈盈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良的脸。她两步迈出泉池,就这样披头散发浑身湿淋淋走到张良面前:“只是张良,相识一场我要你一句实话。”

“你告诉我,”叶子栖语带哽咽:“你告诉我,当初咸阳宫里那位骊姬夫人,跟我师父长得像吗。”

谁跟谁?

张良一怔,叶子栖将他一瞬间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心中有数了。

“哈,想不到还能看三师公您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真是此生无憾了。”叶子栖狂笑不止,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咸阳内宫的事情,良怎会知道。”张良十分正经的答道。

叶子栖更加欢乐了。

张良无奈的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叶子栖,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相逢一笑泯恩仇。

“很好很好,这次捉弄到了你,我们俩之间也算是扯平了。”谈笑间叶子栖又恢复了往日里那不着调的做派,她理了理湿透的头发,环起手:“行了三师公,这次我见到你本人,知道你明白我这一步棋的深意便放心了。七日之内我会离开桑海,着故衣走大道出城门,届时谣言不攻自破,请让大师公不必太过忧心。”

“此事我已仁至义尽,这段时间留给您好好考虑,是走是留选择权都在你。只是无论您走哪条路,桑海这边的情况我都会如实上禀。”叶子栖转身走向自己在一边晾着的外衣,走了两步又补了一句:“哦还有,那位子殷姑娘因这件事无故损了名誉,若方便,您替我向她赔个不是。”

“子栖。”张良忽然叫住她。

叶子栖没动,只是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你不冷吗?”张良问。

叶子栖平静的表情缓缓崩裂,她终究还是没能经得住张良的灵魂拷问,默默的捂住了脸。

“我冷,但我想装得高贵冷艳让你对我一见倾心不行吗。”叶子栖面无表情的说。

身后的张良笑了起来。

叶子栖气急,转过头去瞪他:“你,你笑什么,真是太不可爱了!”

“子栖何至于此,良对你早已倾心。”张良脱掉外袍,轻轻披在叶子栖身上:“这么晚了,子栖准备住在哪里。”

张良这关心来的猝不及防,叶子栖的原计划是找个山洞点堆火凑合一宿,反正无论怎么样总比在流民窝那边强。但这话若是说出口有损她高贵冷艳的形象,只是说道:“客栈。”

“蜃楼即将靠岸,城中宵禁,客栈怕是都已经关了。”张良看着叶子栖心虚的表情,知道她定是本来就没有打算,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走吧。”

“去哪?”

“去良那儿。”张良说着,转身带路。

“去你那?”叶子栖戏谑的挑了挑眉,义正辞严道:“张三先生,我可是个正经人。”

“……良并无这个意思。”

张良推开门,里面入眼是一方干净院落。院内砖石铺地,中一口古井一方青石,墙边栽了一圈翠竹,伴着晚风轻轻摇着,恍惚间竟是另一个濯园。

“行啊张良,想当初我们都快成婚了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地方,你还真是防着我。”

“这是那之后才置办下来的,你自然不知道。”叶子栖跟着张良走进屋内,只见屋内陈设摆放与濯园并无二致,只是装潢上多了许多张良的风格,看上去雅致了许多。

张良打开衣箱,捧出叶子栖的一套旧衣。

叶子栖伸手接过,轻声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张良默默的看了她一眼。

“好吧,我承认,咱俩当时都不够冷静。”叶子栖悻悻。

“子栖,其实良一直有一个问题。”张良点燃烛火,与叶子栖相对桌前:“你既不喜欢秦王对于百家的做法,为何又要为他效命呢?”

“我确实不喜欢他的做法,但这不代表我认为他是错的。”叶子栖看着跳动的烛火:“战国争鸣,诸子林立,是繁荣之象。子栖知道这很好,但子栖也知道,一个国家想要长久,务必要先求稳定,再修繁荣。只有遵循一个声音,举国上下同心同德,才是维持稳定最好的方式。”

“儒家,墨家,乃至诸子百家,没有哪一家是不该存在的,只是时候不对。既是时候不对,便该隐藏锋芒以待来日。子栖所求的,无非是这个来日。”

“如今秦王独行一家之法,百家不顺则亡,子栖觉得会有那一天吗。”

“一定会有的。或许五年,或许十年,也或许、不是今上在位的时候,但总会有那一天的。”叶子栖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张良:“那时我定会成为国之肱骨,我会辅佐君上,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就像你们所寻求的那样。”

到那时,我们之间或许还会有转寰的余地。

烛火映照着叶子栖的脸,张良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只是这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张良叹息一声:“关于当初行刺之人,子栖可有眉目?”

“我醒来时已经错过了查案的最佳时机,此事一直是禁军郎章邯帮我查问,可惜他现在去东郡了不能直接去问。不过当时的卷宗应当还在桑海府衙,等恢复了身份得空我便去看。”叶子栖强打起精神,此事不仅关乎她一人,不能再逃避了:“此事三师公想必也查了,可有找到什么证据。”

张良确实查了,只是那片被仔细清理过的广阔沙滩掩盖了叶子栖的踪迹,且当时时间紧迫,扶苏很快便要率众莅临儒家。

即使如此他还是很仔细的查探了现场的痕迹,有了怀疑的对象后他难得张狂了一次。在接下来的论剑中当着扶苏公子的面以身涉险挑战六剑奴,目的有三:一为拖延时间,阻止罗网赶往子牙狱增援;二为率先排除掉最麻烦的对手,给两位师兄减轻压力;其三,就是为了逼迫他们出手,好近距离比对他们的出招与现场的剑痕有多大的差别。

他的结论是:虽小异,却大同。

那一刻,他险些当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良并没有最直接的证据,本不该妄言。”

“三师公请讲。”

“良观察濯园内遗留的剑痕与六剑奴的出手方式极为相似,子栖若是有心,可以顺着这个方向继续查验。”烛光下叶子栖抿紧了嘴唇,张良只觉得心疼,忍不住劝阻道:“回到秦庭,子栖会面临诸多凶险,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复。纵然如此,子栖也愿意回去吗?”

“子栖愿意。”叶子栖坚定的回答。

为你,为我师姐,也为这天下人。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张良看着叶子栖,心中怅然:“如今已是深夜,良不便再留,子栖可还有什么话要与良说?”

叶子栖沉默了一会儿,有许多话现在不说,就再也不能说了。

“三师公其实我不是有意败坏你名声的,我放的消息只是说我的死与你有关,因为这样就算我在亮明身份之前被找到,你也不能再把我怎么样了。我没想到事情会……”

“嗯,良知道。”张良在灯下看着叶子栖笑:“还有吗?”

“张良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见你,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以为我会恨你怨你舍不下你或是依旧爱慕你,可当我真正看到你的时候。”叶子栖含着眼泪笑了:“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活着真好。”

张良的眼眶有些红:“还有吗?”

叶子栖闭了闭眼:“没有了。”

“那子栖好好休息,良告辞了。”张良最终也没有听到那句他最想听的话。

“嗯,三师公慢走。”叶子栖看着张良起身离去,如同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告别。可是她心里清楚,这怕是他们最后一次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了。首发 www..

今日别后,一人居江湖,一人处庙堂。政见相悖,阵营相左。不见倒好,若真的相见,只怕是要亮起兵刃列阵搏杀。

“子房。”叶子栖带着哭腔开口,第一次也是平生唯一一次喊了张良的字。

张良的步伐一顿,叶子栖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张良僵了一下,轻轻覆上叶子栖的手,久久舍不得放开。

“既舍不下,那便别走了。”过了良久,他艰涩开口。明明是挽留的话,在这两人之间却无异于是宣告终结。

环在腰上的力道一下子松开,张良默默的放开手,推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头,他不忍看见叶子栖满溢着悲伤的眼,他更不想让叶子栖看见他的表情。

张良抬起头,只见竹影潇娑月色寂寥。清辉满地,簌簌离人泪。

她咽了口唾沫,摘掉裹在嘴唇后面的贝壳,指尖沾了水,缓缓撕下糊在面颊上的草汁和泥巴。

变装游戏到此为止吧。

当日她借着阴阳家弟子的名混进城门,说有要事要单独面见郡守,守城军士不疑有假,连忙安排车马,准备将这位特使送入桑海府衙。谁料刚一回头,特使却不见了,只在原地留着一个雕琢精巧的铜铃铛。

叶子栖就这样隐姓埋名的混进了城里。前三天她在丐帮落脚,与一群乞丐流民同吃同住混了个脸熟,趁着一切还平静,打听清楚了桑海城的近况。第四天傍晚她放出了个消息,这消息经过一夜的发酵,炸满了桑海的街头巷尾,然后她又等了三天,冷眼将各方势力得知传言后的动作瞧了个七七八八。

“说起来小圣贤庄的这位子殷姑娘,可真是不得了。你们还记得嘛,开春儿的时候,当初的那位子栖姑娘为了防止别人家的小姐抢风头,把女子入学文武试改成了,算数和骑马射箭。说是再有女人想进小圣贤庄,必得挑其中的两样跟她比,赢了才能进门。”

很好,还没到最坏的情况。至少她还剩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必连自己人都躲着。

叶子栖走进山里,见视线之内并无人迹,扶着墙一节一节伸展开酸胀的脊柱,肚子十分悲伤的叫了起来。

叶子栖哀叹一声,想她堂堂巴清亲传弟子,富得流油的富二代,哪过过这种身无分文,荷包比脸都干净的日子。

“我这不还没说完呢嘛这子殷不知道哪打听到的消息。非拿这件事跟小圣贤庄的人理论,伏念先生没了法子只能应下。那子殷估计也是商贾出身,摆起算筹来连账房先生都差点没算过她。”

“那然后呢?不是还有一科。”

阅读秦迹无痕最新章节 关注https://www.smrhm.com/article/88783.html

(快捷键 ← )上一页 目录(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