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幻想小说网 > 情感 > 秦迹无痕

第95章 第九十四章 三别桑海

  • 作者:意止空檀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2 16:55:16
  • 字数:9628字

再加上张良所言……

不,不能单这样就定罪,那毕竟只是剑痕,张良不也是猜测吗?

叶子栖这样想着,可这些天记载的疲惫却并不听她的安排。为了阻止困意的泛滥,叶子栖盘膝做好,深深的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去想刺杀的事情。

那几位剑客配合默契布局颇有章法,显然不是一日之功。近来子栖多方探查,得知近一年内桑海并不曾进出过那样的人。有能力将这些人秘密送进桑海的确实不多,再刨去儒家墨家阴阳家就只有大秦的人了。

她还不能睡,睡眠会让记忆变得模糊,现在还不到贪恋舒适的时候。

当时庖丁和盗跖都关在噬牙狱,丁掌柜是赵高带着六剑奴抓的,之后才有章邯抓捕盗跖一事。若六剑奴真是凶手,他们对噬牙狱的结构如此了解,确实不足为奇。

那可是六剑奴哇!且不说他们是六位一体,极少分开行动。就算真的是,六剑奴出手从来一招绝杀,她自知自己离顶尖高手还差的远,即便是少了一人再蓄意放水也她接不下这么多招啊。

是啊,是放水了,对方肯定放水了。那个领头的明明是想杀了自己的,只是被另一个拦下了。

就算出招方式真的相似,那也仍不能排除蓄意模仿的可能。

叶子栖恍然回忆起当初章邯发现她的方式:说是她所在的地方正好位于噬牙狱一个隐藏的通风孔上,血液滴落下来,才被巡逻的秦兵发现。

那还真是一个好位置,乍一看是存了心想让自己痛苦而死,但实际上,又正好能让自己死不成。

都说疑心生暗鬼,自己现在直接拿着六剑奴的特点往凶手身上套,自然是越看越觉得是。

除非还有决定性的细节。

叶子栖头疼的靠在枕头堆里,这她怎么判断,她也没跟六剑奴交过手啊。

所以他们的任务其实不是杀我。

怪不得,灭魂会潜进府衙同她说那些没头没尾的话。

是了,若除去灭魂,动手的其余五人,年龄性别都对得上。

可这些都不是证据,真论起来只能是疑罪从无。

她不能动,只能防。

叶子栖死死攥住拳头。夜,还很漫长。

第二天叶子栖早早便起了,她先是按照张良的习惯整理好房间,抹掉一切自己居住过的痕迹,然后蒙着脸去驿站寄了信。

她走进绸缎庄,关门落锁摘下面纱,抬手扶起以为是闹鬼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伙计们,甫一坐定便连下三道命令:

其令一:以东郡为首,位于农家势力范围内的盘口全部撤出,不计代价,越快越好。

其令二:巴清已死,她将继承宗主之名,亲自扶灵回乡安葬。传信国境之内所有据点,举白幡致哀。

以上两项,如有不从者,直接革去巴商身份,永不复用。

其令三,准备一车活的海鱼海胆和海棘,分开装好,务必挑那些活泼健壮的,确保她带着过一路,还能保持鲜活。

“六日,做得到吗?”

“属下定竭尽全力。”

“那就拜托掌柜的了,”叶子栖抬手一揖:“兹事重大,请掌柜的务必小心进行,别让人觉得跟巴山有关。”

“遵命。只是大人……”老掌柜十分疑惑的看着叶子栖:“您说要为清夫人扶灵,那……棺椁呢?”

叶子栖心中一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清夫人死于海难,我没能带回她的尸骨。”她强撑着说。

当天下午,无痕秘密造访桑海府衙。郡丞亲自引着这位天子近臣走进卷宗室,只见那堂屋窗明几净,各案卷宗分类详细整整齐齐的码在架上,唯独少了他要看的那一卷。

金面具下,无痕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桑海郡丞大惊失色,整个府衙的人在他眼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既然凶手是大秦的人,那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了。

可那又如何,只要章邯在,她总会知道的。他们藏的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无痕极爽朗的笑了:“郡丞大人这是做什么,一个卷宗而已,指不定是哪个糊涂的翻看后不小心忘记放回原处了。无痕不过是想要看看当年震动桑海城的噬牙狱案是什么样子,心血来潮而已,不在也不打紧的。”

桑海郡丞闻言抖得更厉害了,这噬牙狱一案涉及儒家,连公子都惊动了,亲自将人街接到府衙休养,各方面的照顾不可谓无不细心。

更有甚者,那子栖姑娘前脚刚走,两个近身伺候过的侍女便被喂了毒药。其余在院内哪怕只是来往呈递过东西的奴婢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遣送发卖,据说此事还是扶苏公子亲自吩咐的。

连公子都惊动了,此案不可谓不重大。如今他把卷宗给丢了,还正好被这位笑里藏刀的无痕大人抓了个现行……他全族人的性命啊……

“既无旁的事,本官这便要回去,看样子郡丞大人是不打算相送了。”郡守听到这话,抬起头,不知何时那黑衣人已至院中,即将迈出大门。

这是……真没事了?

“大人留步,扶苏公子临行之前给您留了一个物件。”郡丞猛然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的追出来,双手奉上一个四周封了蜡的匣子。

无痕用指甲划开封蜡,将那匣子撬开一个角。只见匣内的红绸上,放着一把金色的折刀。

是他的“无痕”。

公子有心了,臣回去之后定会好好致谢。叶子栖在心中道。

之后的事情都很顺利,张良离开了小圣贤庄,从此不再是儒家弟子。他走的那天,叶子栖在绸缎庄二楼的窗前烧了一壶茶,透过半掩的帘子目送。

她的右手果真是废了,竟是连被烫起了泡都察觉不到。

七日之期转眼便至。巴清发丧,四乘挂着白的温凉车自绸缎庄鱼贯驶出。一十六匹纯白牝马戴着纯银的辔头,黄铜打造的马掌在青石路上敲出整齐的“笃笃”声。

桑海城的民众全部涌至街道上,感叹着这送葬队伍的豪华,目送那位传闻中的奇女子,走最后一程。

灵车辘辘远去,消失在清晨的雾里,人们收回伸长的脖子,正准备将这新的谈资润色之后奔走相告,可一回头,他们又全都愣住了。

他们看到,有个姑娘正牵着匹杂色马从一个很不起眼的巷子里走出来。

那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衣着也普通,背了个普通的包裹很正常的走着。

人群却一下子安静了,只觉得连那条街上的风都阴了起来。

那姑娘察觉到了不对,狐疑的停下脚步,与直勾勾盯着她的人群对望。

有人试探着叫出声:“子栖姑娘?”

那姑娘皱了皱眉:“何事?”

“你……你之前都去哪了?”

“家中有事,回沛县待了一阵子。”

“那你现在这是……”

“家中事情繁多,一时间可能处理不完,特地回来告个长假,现在正要回去。”

那问话的人附和一声,刚想问问张三先生被逐出师门跟你家的事有没有关系,张开嘴却觉得这样很不合适,又悻悻闭上了。

“子栖告辞。”叶子栖见对方在没什么想说的,像他行了个标准的儒家礼节,复执起缰绳缓步出城。

出城十里,有一长亭。叶子栖下马,走向驿馆里停着的车队汇合。

“不是说不必送了,还辛苦您起个大早来这一趟。”叶子栖从掌柜手里接过柳枝,躬身还礼。

“大人来时便是孤身一人,若走的时候再无人相送,未免太过悲凉。”

“您有心了。”叶子栖笑了笑,一时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

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物品,车马,路线,关口文书乃至草料粮食,她都已亲自安排好不再需要交接。就连随车的伙计,也是到一个据点就换一批,不会耽误他们太久。她亲自做这些冗务,为的就是走的时候清清静静,别有人来搅扰。

因为她不喜欢告别。

在这个算不得太平的世道里,谁也不知这一去还能不能再相见,她厌恶极了那种眼睁睁看着别人远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她从来都是第一个动身,宁愿仓促,宁愿流离,也要潇洒落拓的将其他人甩在身后。

她一直是这个样子,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无人迎接亦无人相送。

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登上队首的那辆温凉车,掀开帘子进去更衣。再出来时已不见那个一身文气的小姑娘,取而代之的金面黑袍英武不凡的少年武将。

无痕跳下车来,他的坐骑已经从那匹杂色马换成了与身份更为相称的黑色神骏。

少年抚摸马颈,待与那坐骑熟悉了之后,便翻身上鞍。他走了两步,复又调转马头,开口时声音也变得低沉:“哦对了,我刚才从私账里拨了两笔款子。多的那份给您和铺子里的伙计,这段时间没少叨扰,算是一点心意。少的那份掌柜您费心帮我做些善事,流民窝所居者多为老幼妇孺,其年老者无人赡养,年幼者无人抚育。冻者无衣,病者无药,若就这样放着不管,不知要有多少人熬不过这个冬天。世道不太平,本是我们这些做朝臣的失职。若非如此,任谁也不想活得如同刍狗一般。”

这话他出城前其实已经跟铺子里交代过,但他总觉得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走了未免太过凉薄。

无痕又想了想,真的是再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只抱了抱拳,带着车队策马去了。

出城十五里,长亭更短亭,白衣少年迎风而立,宽大袖袍随风鼓动。少年远远见到那车队,快步迎上前去躬身长揖。

“无痕大人请留步!”

无痕勒住马,看到那儒生愣了一下:“小张先生?”

子衿抬起头,看着正在下马的黑衣隐卫,只觉得那人无比陌生。

两人与亭中坐下,无痕率先开口:“你怎么在这。”www.)

“前些天我听到传言时就知道你还活着,只是一直寻不见你的踪迹。今天见清夫人风光出殡,便知道你是有意将桑海城的人全都引来之后现身。于是便骑上快马,先一步出城等候。”

“我还知道,你之所以放出谣言,是为了让人觉得张良被逐出师门是因为私德不修,从而掩盖掉他勾结叛逆一事。”

无痕沉默不语。子衿躬身一拜:“多谢大人为儒家做的一切。”

无痕没有起身,端坐着受了这一礼:“我原想过去找你,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道去咸阳。倘若你不愿,我便是用强也要把你绑走。”

“我不会去的。我曾为韩国士子,大人眼中所见的一统天下万古功业,于我而言不过是侵略和国破家亡。”

“我知道。”无痕看着子衿那张酷似张良的脸:“我只是不想你因为他的过失而受到牵连。”

“我本就活在他的阴影下,无论去到哪里,都跑不掉的。”子衿说:“况且我去咸阳又能做什么,做你的门客吗?还是会成为你用来牵制张良的人质。”

黑衣人神色凝重。

“我知大人并无此意,也知大人您心怀天下。只是亡国灭族之仇在前,我只能做到什么都不做,却断然无法为新朝效力。如今这世上早已没有张轸,只有小圣贤庄的子衿。儒家是子衿的师门,子衿当留在这里,拼尽一切为了儒家。”

“我知道。你虽看着随和,却从来是最有主意的。既如此你保重,”无痕站起身来,向他抱拳:“后会无期。”

张轸目送着车队远去,渐渐缩小成官道上一个白色的点。

他在风中伫立良久,直叫那寒风打透衣衫。短亭边的马儿不耐烦的踢踏这,打着响鼻喷出热气,他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去解那缰绳,一抬头却看不见桑海的城门了。

茫茫大雾降临人间,掩盖住前路归途,正如这荒凉人世。

可他的心却无比安宁,仿佛一直牵绊住他的过往也都一同被这雾给埋葬了。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自己,也终于看清了现实。

这天地浩大,他们都是孤身一人。

叶子栖刚想笑,却突然想起,出事那晚,自己的“无痕”也是被人群里那个女剑客以及手刀劈掉的。而那女剑客之前出手一直颇有章法,唯那一击是意料之外。

黑暗中叶子栖骤然睁眼,冷汗淋漓如雨。

不对!她初到秦宫的时候,其实是与六剑奴交过手的。

只是不是和他们所有人。

叶子栖有日子没睡过干净的床铺了。她吹了灯,在软榻上躺了一下,想了想又重新坐了起来。

那场切磋隔了太多年,叶子栖已经记不清来去因由了。她只记得自己扫了一眼两人出招就知道硬碰硬打不过,所以起手就是无赖招式,这才险胜。

真是的,早知道她当初就好好打了。

还记得当初自己一记手刀劈落转魄剑时转魄都懵了,那表情,啧啧啧,简直绝了。

叶子栖记得,那个率先出现的剑客,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出现过短暂的迟疑。这确实符合一个被朝廷那边的人看到“无痕”时的反应。

只是真的是六剑奴吗?

阅读秦迹无痕最新章节 关注https://www.smrhm.com/article/88783.html

(快捷键 ← )上一页 目录(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