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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履霜坚冰

  • 作者:意止空檀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2 16:55:37
  • 字数:7086字

“也好,夫人如今不在,小姐是一家之主,这是应当的。那老朽先行一步,让他们去准备一下。”韩管家说着,转身先行一步,叶子栖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比来时沧桑寂寥了许多。

清乐居曾是初代宗主公子陵的私宅,依山靠水环境清幽,将传统的吊脚楼与中原的院落风格巧妙的结合一处,其内南北东西分为卧山、枕江、迎晖、送暮四院。卧山斋为寡妇清所居,高屋阔檐,巍峨大气,传递信件下达命令,举国商情往来全部汇集于此,说是巴山的总部也不为过。

画像里是一个月白衣衫的年青男子,苍白纤弱眉目慈蔼,执一柄白玉拂尘悠然而立,让人一眼望过去便觉得心情很好。他的身侧还画了一个檀木花架,其上摆着一盆开得正盛的白梅花。

叶子栖捻香三支,对着那画像恭敬拜了三拜,插/进香炉里:“义父大人,我回来了。”

叶子栖挑了挑眉,刚想说你大晚上拖着我来这,就是为了搞封建迷信的?她看着墙面正中挂着的那幅画像,想了想又没敢在此处不敬。

韩氏父子俱是一怔。

“见微本易,知著却难,据此绸缪就更难了,稍有不慎,便会担上多疑轻信之名啊。”叶子栖叹息一声,只觉得这一趟并没有解决什么实质性问题。

“小姐莫急,天/行有常,现下不知,只是未到时候罢了。”韩显收起龟甲,慈祥的宽慰着:“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小姐就在此留宿吧,别馆那边,我让阿谈去说一声。”

送暮阁为两位小姐的居所,其中山泉环绕小桥流水,花木掩映中又辟出一小演武场,置琴藏剑,刚柔并济。

韩显引着叶子栖出了祠堂,一路上絮絮道:“小姐有所不知,您住过的院落夫人一直都留着,陈设一如从前,四季衣衫也都有准备新的,不知小姐是想住在枕江楼,还是回送暮阁?”

“不,我住卧山斋。”

迎晖堂庭院开阔,虽不如暮苍斋庄严,却自有一股端方古朴之趣,本是为二位小姐长大以后分开居住准备的院落,谁料这师姐妹感情甚笃——主要是叶子栖撒泼打滚不愿跟墨玉分开——便一直空置着,留作客房。

枕江楼则位于庭院最深处,是公子陵休憩疗养之所,朴素干净,整体上给人一种舒畅安宁之感,园中有药圃,院后有活泉,十分适合疗养。吊楼背靠一座并不陡峭的山崖,站在楼上,仰首可摘星辰,低头望大江悠悠东去,闭眼涛声悠远伴人入眠,故名曰“枕江”。

后来公子陵去世,巴清在一楼挂了他的画像,时时祭扫缅怀,此后枕江楼便空置下来,直至叶子栖坠崖摔断了腿。若说后来叶子栖的恐高是心症,只怕与此也并非全然无关。

叶子栖从善如流的答道:“极好,反正也说了明日要回来的。”

从叶子栖记事起,巴清每年都会亲手给两个徒弟亲手裁制一套里衣。便是后来两个都离开了,她也继续估量着她们的身形做着,似乎这样她们就会回来。只是她没想到叶子栖会长得这么高,准备的衣服短了一大截,露出纤细的腕骨和脚踝,又宽大了些许,看起来空荡荡的有些滑稽。

师父不喜熏香,衾被之间只有皂角和被烘烤过的味道,寝间里摆设不多,只有几卷书册,床榻右侧的墙上挂了一副字,上书“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叶子栖吹了灯躺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清乐居勾起了她无数的童年回忆,那些被苍白语言压缩概括的过往一点点变得鲜活,最终从温馨欢乐中诞生出一个令她追悔莫及的悲剧。而此刻,看着这空荡冷清的卧山斋,她才猛地意识到她当年的出走并没有弥补这个错误,而是日复一日的加深了那道裂痕。

她似乎,又做错了。

“嗯?你问这个面具吗?这是一会儿在葬礼上跳巴渝舞用的。”叶子栖放下车帘,整了整丧服的袖口,对朱鸾解释道:“这是巴人特有的一种武舞,起源于部落时期,持盾执戈,搏膺振臂而吼,用以吓退猛兽和敌人,后来演变为鼓舞士气的战舞。如今无战事,就只有重大的祭典才看得到了,到时举族巴人着传统服饰,军鼓为乐战歌为声,那才是真正的壮观。”

叶子栖低下头理了理青铜面具上的羽毛:“虽然我从不认为哀荣对死者有什么意义,不过巴无羁能以如此礼节为我师父送行,也算是有心了。”她又一次掀开帘子,只见山陵起伏,重峦叠嶂,便是埋葬了历代君长及为部族做出巨大贡献的先贤们的陵园了,两人在山门前下车,韩论之早已在此等候。

“无痕大人请留步。”三人停下脚步,只见路旁停中缓步走出一个白衣青年,步履从容,眉目中自有一股清傲之气,叶子栖抬起头:“韩二先生有何见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大人进这山门之前,有一事小臣还当先问个明白。”韩述之向着叶子栖拱了拱手,微微一笑,真乃人间绝色:“敢问大人,是以何身份,来为清夫人送行?”

“韩二先生这是何意。”

“小臣脚下群山为巴氏先贤安息之所,非我族人,皆不可入内。即便是皇帝陛下亲至,相信以圣上对怀贞夫人的敬意,应该也不会违背巴氏的规矩。无痕大人若有心吊唁,不妨明日去往巴氏大宅,吾等必扫榻以迎。”

晨间的风扫过叶子栖的耳畔,掀动几缕碎发,韩述之又道:“夫人是巴氏冢妇,无论出身于何,于家族中始终有不可动摇的地位。但您仅为夫人弟子,甚则不在五服。又兼戕害同门,出走七载音讯全无,于情而言早已是叛徒之身……”

“二哥!”

“阿谈退下,这里没你插话的份。”韩述之凉凉看了韩论之一眼,不着痕迹的拦在叶子栖身前,态度依旧温文尔雅:“于理而言……无论您是否是夫人立下的宗主,都没有资格踏入我巴人的陵园。”

叶子栖一语不发和的听完了韩述之的长篇大论:“那按韩二先生的意思,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您这关了?”

“宗主若有心,还请明日再来吊唁。”

“哈,没想到竟在此处被摆了一道。”叶子栖忽然一笑,转头深深看了韩论之一眼,将手中的青铜面具交给他:“既然韩二先生如此说,那就让论之代我前去祭拜吧。”

“家父此刻正被君长召见,恐怕无暇来此相送,还望宗主见谅。”此话一出,韩述之几乎可以感受到叶子栖几欲喷薄的愤怒,他面不改色,躬身一揖,长袖垂地:“吉时将至,为了夫人泉下安宁,还请宗主明日再来。”

“你在试图激怒我。”

“小臣绝无此意。”

“也罢,你去给君长带个话,”叶子栖一把扯落白袍,露出里面那身绣着浅金暗纹的黑色劲装:“告诉他,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她拿出卡在腰间侧的面具重新戴上,下半张脸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晚辈改日再来拜会。”

叶子栖说罢,撇下众人转身下山,韩论转身欲跟从,袖子却被人拉住。

他回过头去,一直沉默旁观的朱鸾,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不舒服的位置,以后要我来坐了。叶子栖伸手拂过桌面,看见桌角摆着的那盆白梅,花盆很是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公子陵画像里的那盆。她伸手将梅花揽到近前,发现花盆下面的桌面上刻了个乾卦,用朱砂填满第三爻。

“禀告家主,寝室和汤屋都已收拾好了,您随时可以去休息。”仆妇的呼唤声想起,叶子栖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实在叫自己,当下起身温和有礼的应了,跟着去沐浴更衣。

叶子栖推开卧山斋的门,见周围无旁人,一弹指点亮屋中所有烛火。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对着大门的是一架巨大的铸铁屏风,其上伏着一直狰狞白虎,张着朱砂绘成的血盆大口,正是巴氏的图腾。虎口之下,摆着一张紫檀桌案,正是巴清平日处理文书的地方。

龟甲炙烤的爆裂声在枕江楼内回响,身穿白麻衣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一脸肃穆的盯着炭炉上的龟甲。韩谈垂手站在一遍,也是一脸严肃,连大气也不敢出。

据说在始皇帝驾临后,巴清就开始有计划的逐步将权力下放,积年累月下来,这庞大的朱砂帝国成为成为一台无需首脑也可自行运转的精密机器,需要她亲自处理的简牍越来越少,这位名动天下的巨贾寡妇清也愈发深居简出,到了最后,竟连清乐居里多余的仆从也遣散了。

所以此时此刻,叶子栖已看不到她记忆中熟悉的忙碌景象,没有累案简牍侍从穿梭,没有各处机要上传下达,没有客卿如云令行禁止,只有大殿里巍峨的梁柱,一张张空置的桌子,巴清的座位笼罩在屏风的阴影中,上面一株病弱的白梅幽幽的开着。

叶子栖穿过厅堂,在桌后坐下,第一次从师父的角度观察这一切,她这才意识到这个象征权威尊贵的位子连个凭几都没有,坐起来一点也不舒服,而且一抬头就能看见屏风上那张血盆大口。

“坤卦初六。履霜,坚冰至。”炉旁的韩显缓缓抬头:“坤尚西南,初坤指北。不知二小姐是否意欲北上?”叶子栖面上不显,心头猛地一跳:“不知道啊,八字还没一撇呢。”

“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霜者,水气凝寒所致,为稀碎薄冰。”韩显见叶子栖此状,也不再追问:“当鞋履踏上冰霜,便知天气将要转冷。此一爻在见微知著,夏至五月一阴始生,便知秋日将近,冬亦不远矣。未雨绸缪,防微杜渐,方可致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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