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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反叛之人

  • 作者:意止空檀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2 16:55:38
  • 字数:8984字

也罢,心意如何,原不在那些俗礼。王临之摸索着,用拐杖敲了敲叶子栖的小腿:论之不在,你既然闲着,就过来帮我整理医案。

叶子栖答了声“是”,两步走上前去。结果被老者一拐杖扒拉开:别扶我,你离得太近,我反倒走不开。

莫得事。

想当初她因为玉玺的事情先行北上,被陛下认命为迎接巴寡妇清灵柩的主使。在那场仪式里,上至下达任命的始皇帝,下至她安排扶灵的人手,以及到场致哀的阴阳家众人,可以说除了副使阎乐之外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场荒唐的做戏,而她叶子栖,才是所有人里最应该被道“节哀”的那个。

小场面。

“原本是跟论之一起去了的,结果到门口就我被撵出来了。”叶子栖吐了吐舌头,面露惭愧。

她呼出一口浊气,捡起一块边缘的鹅卵石,手腕蓄足了力,擦着江面丢了过去。

石子沿着水面跳跃,“咚”的一声撞到对岸,继而以一个圆滑的轨迹绕了回来,在脚下的浅滩上高速弹起,被她稳稳接住。

老王头自看出自己时日无多之后,反倒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每日里临证问诊,整理医案愈发勤勉,对于前来求教的同行们也是知无不言。誓要在所剩无几的人生中,将活人之术尽可能的传承给更多的人。

叶子栖调整步伐,确保每一步踩在地上都有声响,她走过去,向着邻水而立的老者打招呼:“王师傅,我是子栖。”

老者须发皆白,上了年纪脊背略略有些佝偻,他闻声偏了偏头,那张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眼皮动了动,露出下面混沌无神的眼珠,又无力的耷拉下来,打着手势问:你怎么没在你师父那边?

但即便是这样勤勉,也架不住他的得意门生一口气旷了一个多月的工。这事儿说穿了还得赖叶子栖,要不是她一封加急信把韩论之叫走,也不至于欠下这么多未及整理的病历。

叶子栖看着眼前这满满一架子竹简,一路上对韩二及他背后黑恶势力的怨愤一扫而空,反倒多出了几分“自作孽,不可活”的沧桑之感。

这个任务说来也简单,无非是把老王看病时盲写的那些记录重新核对誊写,再将王临之分析的那些病机变证翻译好记录下来就可以了。至于分类什么的,大可以事后交给韩论之这样的专业人士。

耳力所及之处传来大量草茎被拨来,以及拐杖探索地面的声音,叶子栖转过过头,看到心远居前大大片大片的苇荡,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过了大半座城池。

久未听到朗读医案的声音,王临之敲了敲桌子。叶子栖一下子回过神来:“王师傅,我刚才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没办,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情况大致如叶子栖所料,商队的备案里,最近一批前往蜀地的队伍领头的人正是巴无羁和韩陈,而且巴无羁这一路,确实病得不轻。这一队人马回来的时候,又正巧遇到了同路返回的巴无由一行,甚至据叶子栖猜测,巴无羁那碗姜汤很可能就是巴无由给灌的。

那么问题来了,吕鉴特意强调过“日前来访”并面见了吕老家主的巴无羁,实际上并没有亲自到吕家。

真正与吕鉴会面的,应该是当时队伍的实际领导者:韩陈。

吕鉴为何说谎?是因为会面时韩二对他说了什么,还是因为他见叶子栖前收到的那封信,亦或是吕家自己的小算盘……

现在得到的信息太少,叶子栖不敢妄断。

那种被人窥伺的不安感又一次袭上心头,叶子栖又想起了那个她连论之都不曾明言的念头。

有传言说:文信侯吕不韦,就是上一任的罗网首领。

北山之阴,山泉之畔,苍白纤弱的少年合上竹简,拍拍衣服站起身,冬衣上点缀的传统银饰叮当作响。

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巴无咎伸出手,笑容温和无害:“你来了。”

“朱鸾小姐。”

他拿着书简的手背在身后,指缝中隐隐透出三个字:

《战国策》

为了深入贯彻落实阴阳家弟子与狗不得入内这一原则,曾经的江州城外是有迷阵的。为了防止来往商旅困于阵中,这迷阵只在夜晚城门封闭的时候才开启,威慑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但即便如此,偶尔还是会有不清楚路况的旅人误入林中。

带着银色面具的白衣青年策马行于林中,夕阳渐下白雾渐浓,树影在地上,拉出狰狞的影子远处传开,风吹树梢声,马踏草叶声,与林子里时远时近的夜鸮鸣叫声交织一处,平静之下,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有东西什么不对。青年勒马,忽然意识到这片林子里,并没有草虫鸣叫之声。

似是回应他的念头,树林里的声音一下子全都消失了。青年猛地回过头,只见白雾茫茫,掩住来路。

青年以手按剑,厉声喝到:“什么人装神弄鬼!”

没有人回应,只有渐浓渐冷的潮雾粘住他的衣角,四周的树木似乎也越靠越近,一派压抑逼人之态。

青年利落拔剑,斩向最近的树木,只听长剑破空“倏”地一声响,一切竟都是虚影幻象。

阴冷之感逐渐退去,手脚又开始感受到春的温度,属于春天夜晚生机勃勃声音重回耳际。年青的旅人松了一口气,隔着树丛听见了说话声。

“你走不走!”

“你再不走,我真抽你!”

“你起来呀!!!”

“我是人,你是马,难不成还要我扛着你走?你看我这小身板像扛得动你的样子吗!”

“马哥!马叔!马爷!祖宗呐我求您了我再不回家真要被发现了!!!”

“啊!!!!!”

青年循声走去,只见一个总角小童灰头土脸的蹲在地上,对着一匹未上鞍具的牝马崩溃的嚎着,几乎都要给马跪下了。

至于为什么知道是牝马,因为那马屁股上烙着巴山商队独有的记号。

旅人正欲上前搭话,那孩子却猛地站起,周身气质浑然一变,鹰视狼顾,武者之姿。

下一瞬少年身影转眼不见,旅人耳畔风声一紧,下意识伸手格档,黑暗中短暂交手几个来回,紧接着风声一空,那少年已跃至三尺开外。

“你身上有杀伐之气,不是落单的行商。”少年环手倚在树下,眼中满是警觉:“日落后来此,有何目的?”

“访友。”

少年抬了抬眼皮:“你与阴阳家有何关系?”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连声质问,青年有些不悦,但还是答道:“没什么关系。”

“呼,那就没问题了。”少年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土,笑出两排白生生的牙齿:“迷路了吧,我带你进城。”

“你能穿过这迷阵?”

“能,不过我得先搞定那匹马。”

青年闻言,又看了一眼那匹趴在地上甩着尾巴的母马:“这是你偷的?”

“乱讲!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偷吗,总之今天我得把这马带进城还回去。它要是不走,你别想让我带路。”

“这马没戴辔头,它自然不会跟你走。”青年说着,从鞍袋里拿出备用的辔头和缰绳,给马套上牵起来:“还有,这马是母的。”

“你怎么知道?”少年一愣,眼睛飞快的往马身上瞟了一眼:“噫,变态。”

白衣青年:“……现在可以走了?”

“嗯,可以。”少年说着,伸手在腰间的布袋掏了掏,脸上骤然一变:“坏了!我司南不知道掉哪去了!”

“司南?”

“嗯,你带司南了吗?”www.九九^九)xs(.co^m

“没有。”

“那,你会看星象吗?”

“……不会。”

“那咱俩在这等着吧,明天早上雾就散了。”

“你不是说能破迷阵?”白衣青年脸色极差。

“方法是有,但是缺乏必要的工具啊。”少年懊恼的揉了揉头发,解释道:“其实这阵法不凶,就是变些幻象出来吓唬人而已,辨明方向就能出去。但如你所见,我们两个,是俩没方向感的路痴。”

“……”

“既然这阵法并无攻击性,也不会困人太久,那为什么要建造它?”

“我师、咳夫人说,这叫拉动内需,创造就业岗位,并且有利于传播我们巴山的声名。”

“哦?为何会传播声名?”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被困在这里的旅人,离开后必定会把这段奇遇讲给同行者,然后同行之人再把这件事传给其他认识的人……久而久之,人们都会知道有江州这么个地方,然后就知道我们盛产的朱砂了。”

“哈哈哈,想不到还有这种方法,真不愧是她。”

“什么不愧是他……”

“没什么,聊了许久还不知少年你的名字。”

“啧,你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少年飞速的回忆了一下自己今日的叛逆行为以及种种不良言论,清了清嗓子,拍着胸脯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巴氏少君巴无羁是也。”

青年点点头,刚要开口,却被那心虚的少年猛地打断:“对了,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你等着啊。”他轻身一跃,几步纵跃上树梢,气沉丹田:

“来人呐!救命呐!!有人被困住啦!!!谁来捞我们一下!!!!”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不忍睹的噩梦啊!

黑暗中少女惊坐起身,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心有余悸的擦着额角的汗。卧房中火塘已经熄灭,夜晚的寒气透过毛孔缓缓爬过她的全身。她一下子倒回被窝里,良久后蠕动着伸出一条胳膊,点燃床头挂着的灯,不远处的桌案上,一个与梦中人所戴极为相似的金面具反射着幽幽的烛光。

少女披着被子翻下床,把那面具放在心口捂了捂,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把玩着。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把捂住脸:“坏了,才想起来,我是不是……放老王鸽子了。”

若是自己一行不是因为要接朱鸾走了不少回头路,寒月之前怎么着也该到江州了。从时间上看,无论是到江州还是到成都,自己和这一行人的行程……都十分接近。

不仅如此,叶子栖还想起,在她去韩绣家串门那天,被塞的一堆狗粮里就有“你姐夫前些日子回来,说商队里有人得了时疫,他怕过了病气给我和孩子,硬是在客栈住了好几天才敢回家”这一条。

然而老王忘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他临时抓来的这个助手,虽然手语水平不错,但是医学知识十分贫乏,什么“培土生金”“提壶揭盖”完全不懂,还特别好学的跟他请教:“熬药不砂锅改用壶,是为了省下滤药渣这一步吗?”

王临之素来庄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写的嫌弃。

出陵园走了一阵子,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许多世居于此的秦人,听闻今日寡妇清的衣冠落葬,来此设了路祭。叶子栖阻止了朱鸾的跟随,绕过他们下到人迹罕至的河滩上,踢着石子慢悠悠的走着。

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还好论之效率高,已经补到十月底的了。叶子栖揉了揉眼眶,她们一行是十一月初到的江州,没差几天的就能补完了。

这一札写的是一家境优渥的青年男子前往蜀郡行商,中道感染伤寒,随从便找了当地的医者,开了张发汗的方子,烧倒是退了,只是腹泻得厉害,甚则难以起身。到了首府之后又请了个大夫,又开了张方子。一副药下去,人倒是不泻了,却变成了剧吐,还是下不了床。这位可怜的大兄弟,被折腾得虚弱无比,生怕自己客死异乡拖着病体往回赶,最后还是同行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土法给灌了几碗姜糖水,这才勉强止住吐,只是一直手足浮肿发冷,于是来找老王看病。

啧,区区一个伤寒,多喝点热水能解决的事情非这么折腾,这不是活该嘛。叶子栖摇了摇头,突然注意到了医案里的几个关键细节:蜀郡,首府,十月末。

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都可以心如止水的完成任务回去复命,何况……是她已经近乎麻木了的现在。

一切,都还在掌控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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