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多笑，只对你一个人笑。”休说完，拖着她的手往丧钟镇走去。

他不经意的话让晴一颤，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想了想当下的情景，忽然有点神志恍惚，她居然和一个亡灵手牵手地走在通往丧钟镇的路上，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么？

“可以，你要去见金？”休猜到了晴的想法，金算是她的半个老师，想去见他也无可厚非。

“嗯，我想和他见一面。”她点头承认，有一些问题想问他。

“我们可以先去一趟丧钟镇吗？”晴扭头看向休，询问他的意见。

“你以前可没这么爱笑。”她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冷漠，但以前在布瑞尔生活时很少见到他的笑容。

艾拉发现了地上的金币，开心地尖叫一声，捡起金币，用衣袖把上面的泥土擦干净，像捧着一件珍宝般看了半天，最后谨慎地装进外衣口袋，开开心心回家去了。

看到艾拉可爱的表情，晴不禁莞尔，灰眸中浮动着柔和的波光，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现在的表情和‘楠’一模一样。”

休似乎察觉了她的尴尬和窘迫，取下自己的斗篷盖在她身上，挡住了她的身形，帮她遮挡住了不必要的麻烦。

“我的名字叫晴，以后不准你提她，你只能叫我的名字。”她一本正经地提醒他，转头的瞬间正好撞进休的红瞳中，她忽然生出一种错觉，感觉他的眼就像一张红色的网将她牢牢捕获，她无力挣脱，只能沦为网中猎物。

“好，我答应你。”他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看着她的眼眸变得深邃起来。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一栋破旧的小木屋前，休上前敲门。

吱嘎——

木门打开，金见到是休来了，急忙让他进门，晴跟着走了进去。金的家极其简陋，杂草随处可见，青苔爬到了墙上，一个圆桌、几根木凳，一张单人床，没有别的东西了。

休明明没有呼吸，她却有种他的气息喷在了耳廓的感觉，整只耳都酥酥麻麻的，脑子“嗡”的一下乱了起来。

晴走到金身前，恭敬地朝他鞠了一躬：“老师，好久不见。”

金见到晴跟在休身后进屋，有几分惊讶，看样子，休、晴、杰这几人早就认识了，他朝晴点头：“真是好久没见了。”金的脸上露出几分欣喜，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

听到“老师”的称呼，休和杰都愣了一下。据他们所知，金是不会轻易收徒的，他教楠，也只是看在休的面子上，并没收楠当徒弟，为什么晴会叫他“老师”？

“你告诉他晴就是楠了？”休问杰，有些疑惑晴和金的关系。

“我没有啊。”杰一脸纳闷地回答，就算金知道了晴就是楠，也不会收她当徒弟呀。

金打量着晴，问：“听说你被暴风城驱逐了，又在黑海岸受了重伤，现在没事了吧？”

“被暴风城驱逐是真的，但如果想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的伤也痊愈了。”晴简明扼要地陈述，不想把过多的心思放在这些事上。

金点了点头，向休和杰介绍说：“晴是我收的第三位徒弟，看样子，你们已经认识了吧。”

休和杰愕然，他们知道金一生只收了三位徒弟，第一位是亡灵，是和休齐名的幽暗城督军；第二位是一个兽人，金很少向外人提起第三位，没想到那个人就是晴。

“认识，第一次见面差点被她打死，印象极其深刻。”杰说着嘲讽的话，眼底一片森冷，他被晴气得不轻，到现在都没缓和过来。难怪晴身手这么厉害，原来是金的高徒。

“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那时，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晴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解释，免得一不小心把杰惹毛了，休说过，杰是他最好的朋友，她可不想再得罪杰了。晴想了想，朝杰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就是这种笑容，明明是一个邪恶的人，却装成一副无辜模样，杰被她气得牙痒痒，正想说什么，被休的眼神制止。

“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休开口，暗示大家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金，你知道塞纳留斯号角可以吸收人灵魂这件事吗？”晴转向金，问了一句。

“塞纳留斯号角我知道，但吸收灵魂......”金顿了片刻，仔细思索了一下，说：“我没听说过。”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我还是想说，我很可能是......那个，就是前段时间你教的那个......”晴支吾了半天，就是不想提“楠”这个字。

“你是楠。”金接过她的话，从容不迫地说出答案。

“啊，你知道了？”晴诧异地望向金，大眼里全是不解。

休和杰也意外地对视了一眼。

“第一次见到楠的时候，我就感觉是你，楠说亡灵语的口音和你一模一样。”楠的一些小动作也和她相似，他当时有所怀疑，但并没有指出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待在暗夜精灵的身体里，待了一年多。整件事是从黑海岸开始的，当时，我、楠还有休，我们都受了重伤，休说是因为我灵魂虚弱，被吸进了神器。后来，礼拜堂大战，我的灵魂被释放，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你们在黑海岸的事我也听说了，没想到，会发生灵魂转移这种事。”金常年游走在艾泽拉斯各地，奇离古怪的事也听说过不少，他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可是，当时我们几人并没有能力开启神器，我怎么会被吸进去呢？”这是晴最不能理解的一点，她一直对自己变成“楠”而耿耿于怀。

四人聚在一起讨论了一阵，找不出准确的说法，但他们相信是因为神器的存在，晴的灵魂才可以进入楠的身体。

金最后说：“现在看来，只能用神器来解释你的灵魂转移和死而复生，至于神器为什么会开启，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原因。”

晴最终也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神器在黑海岸开启这件事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从金家里出来，已是傍晚时分。

晴看出来杰似乎有话对休说，她往旁边走去，想留空间给他们，刚一移动，休就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留下。

杰扫了休和晴一眼，说：“我今天来是想请金出山参加安其拉战役，金没有同意。”错过了一位得力干将，杰相当惋惜。金曾帮女王建城立邦，但这一段时间，金几乎没有参加过幽暗城的军务，唯一的兴趣就是游山玩水。接着，他看向休，问：“如果到时幽暗城需要你，你还愿意回来吗？”

休看向晴，无声地询问她的意见。晴明白了休的意思，眼神闪烁，犹豫了片刻，说：“我想，他会回来的吧。”帮休回答了杰的问话。

杰若有所思地看向休。他知道，从休去找晴的那一刻开始，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英气逼人、令联盟闻风丧胆的幽暗城督军了，他把命给了晴。而这个女人，杰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了一周，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休如此付出。

杰和他们道别，骑马回居住地洛丹米尔湖，休和晴步行回布瑞尔。

“没想到，你是金的徒弟。”休感叹，这件事让他十分意外，没料到她和金还有这样的渊源。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你？我小时候跟着一个亡灵混了三年，准确的说是四年。”金教导人的方式十分严格，让她过了极其惨痛的几年，但她也学会了很多东西。

“金为什么会收你为徒？”放眼部落，想拜在他门下的人不计其数，但金选择徒弟的标准十分苛刻，普通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听到休的问话，晴的目光散了开来，记忆如泉水般从瞳孔中涌出：“小时候我特别淘气，把家族中的同年龄人得罪光了，他们总想办法报复我。其中一个特别黑心的孩子告诉我，有一个叫‘金’的亡灵术士很厉害，没跟他过招就等于白活了，我就想去见识一下。”

“我偷溜出了暴风城，四处打听金的下落，后来终于找到了金。我向他挑战，当然打不过，我就要他收我为徒，他不同意，我就跟着他，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跟了他整整一年，他终于收我为徒了。那时我十二岁，从十二到十五岁这三年，我一直跟着金学习术士技能。”

休垂下眼，脸色有些不好：“你家族的人没告诉你，这个亡灵术士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他们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不过我运气好，遇到的是金。”要是遇到其他部落的术士，她估计已成了一堆黄土了吧。

“昨天你就是为了他们拒绝我？”休的脸沉了下来，红眸透出丝丝寒气。

“不是，是我的养父母，还有兄弟姐妹，我不想他们为难。”除了家里人，其他的族人在她眼中都是外人。

“你的家人......对你好吗？”他一直想了解这件事，他需要评估亲人在她心中的分量。

“他们对我还不错，不过，我总觉得他们是想利用我，也许是我想多了吧，我不喜欢暴风城，以后也不想回去了。”这些年，她代表布莱克家族出战，取得的胜利远可以抵消他们的养育之恩，她没必要回去。而且如果她远离暴风城，家人便很难发现休的存在，她也不用陷入两难的境地。“说实话，我觉得金对我更好，他全心全意地教我，没有任何隐瞒或私心。”

“金是一个胸襟广阔的人，术士们都尊敬他，没想到，部落第一术士居然有一个人类徒弟。”金选择晴，也许是晴的运气，但他更愿意相信是金慧眼识人。

“人类怎么了？金能收我为徒，说明他并不在乎种族的差异。”晴得意地抬起下巴，大放厥词：“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联盟第一术士，不，我要成为艾泽拉斯第一术士。”

“你的理想不错，只可惜——”休缓缓出声，十分不忍心打碎她的美梦。

“可惜什么？”晴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心中的疑团像乌云一样迅速聚集。

“可惜，你生错了种族。”当她成为顶尖高手之时，比拼的不再是实力，而是种族优势。

“你说什么？！”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把他那张好看的嘴缝起来，她捏紧了拳头，拼命忍住脾气没发作。

休的目光落在她因生气而鼓起的面颊上，眼神柔和了不少，说：“如果你是亡灵或者兽人，也许，你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

能不能不要这么打击她？晴感觉心里被他塞了一块大石头，堵得慌，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稳定自己的声线：“我知道人类对于术士来说是一个劣势种族，但我对自己有信心，你们说我不行，我偏要证明给你们看我行。你们说的话，我不信，除非我亲自证明过，能打到我的只有我自己而已。”晴神采奕奕地说，眉眼间全是因自信而散发出的光彩。

休点头，首肯了她的说法，他深深地看着晴，望进那双美丽的灰眸，在那里，他看到了他自己。“所有人都说亡灵没有情感，我也从来不信；部落和联盟的人有牵扯，更是罪大恶极，会被钉在奥格瑞玛的尖刺上，可我从来不怕。我不信命，如果命运要我屈服，我便挑战命运，逆天而行。”

晴的眼眸变得深沉，仿佛出现了一片银色的星河，她动容地回视着休，声音变得无比轻柔：“原来，我们是同一类人。”

休迷失在了那一片璀璨的星河中，整个人像跌入了银色的海洋，浮浮沉沉，不知道岸在何处，他知道自己是甘愿沉沦，无怨无悔。“这样，我们也许可以走得很远？”他的声音更加黯哑了。

银色海洋掀起了波澜，晴抿嘴笑起来：“如果你不继续气我的话。”

“只是路过，明天就离开。对了，我们今晚会住在莫特利庄园，可以麻烦你处理一下魔法阵吗？”他正想去找杰说这件事，他们一路走来，经过了好几个魔法阵，如果被其他法师发现人类进入，可能会派人来抓晴。

“放心，你们进入银松森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已向其他人说明了情况，他们不会为难你。”杰毫不犹豫地回话，眉眼间是多年朋友的坦诚和信任。

抬头的瞬间，晴发现杰也在屋里。

晴进门的时候，杰就发现了她，警惕和审视的目光向她投来，让她局促不安。

接近幽暗城的时候已是中午，天色却越来越暗，压抑、沉郁的氛围愈发明显，到处是灰蒙蒙的一片，让晴生出一股想把眼前的薄雾拨开的冲动。

晴摘下斗篷，向他打招呼：“杰，你好吗？”

“我还没死。”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想理她，转眼看向休：“休，你怎么回来了？”

没想到，休真的去找了这个人类术士，而这个前几天信誓旦旦要杀了他们的女人，居然敢跟着休回幽暗城，这两人的胆量也是没准了。

他们绕道去了丧钟镇，经过布瑞尔时，晴看见艾拉在林边采蘑菇。小女孩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灰色外套，似乎是从某个“尸体”身上扒下来的，她蹲在树桩边，把蘑菇从泥里拔起，放进竹篮。

心绪起伏，晴下马，消无声息地靠近艾拉，扔了一枚金币到她身边，躲在树后观察她的反应。休也下马，站到了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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