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苏蛮的外门弟子献了个宝，说是从那只逃掉的三阶蜘蛛身上取的，我试了试，神识瞧不透，我又不懂鉴宝，便拿了过来。”

“苏蛮？”

“不识货！”

心中暗道，苏蛮却咧开嘴笑了笑，“我怎么敢哄骗师叔，您不妨用神识扫一扫，这可是我从三阶蜘蛛身上扒拉来的。”

女修似乎是个爱干净的，一手捂着鼻子，指挥苏蛮和杜松将无名兽皮抖落开，只是皮子太大，静室地板铺不开，只展开不到四分之一，露出斑斑血迹和污秽之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发霉尸气。

果狸是被他看着长大的，又是执法堂嫡系，是门中少数不惧这位铁面金丹的弟子之一。见礼过后，将苏蛮的案卷呈了上去，把叠成方块的皮子用灵力托着丢在大殿，用脚尖拨了拨：

这张皮子居然引来臧家觊觎，苏蛮便知自己是留不住了，与其被人搜查出来，还不如主动献上。捞好处的心思一点儿不敢有，他只是有些担心那只三阶魂傀，有姬莲那个筑基幽魂，说什么也不愿撒手。

“是小果儿啊，你不是在牢房值守，怎么了？”

筑基女修说完，堂下站着的两人小声嘀咕，有些惊讶地对视。

门中三金丹，掌门师兄闭门不出，墨观竹还在养伤，如今就玩他一个，屁大的事都过来找，岂能不累？这一向玄漠云不得清修，整日在执法堂大殿坐堂，好在他大道本来无望，剩下几十年辰光消磨世事，却也乐得其所。

“这案子怎么办，我有些吃不准，劳您过过目。”

“怎么，你们认识这人？”

玄漠云不去看案卷，目光转向自家后辈，反而锐利起来。

“是，我与苏蛮一起参加灵植培训，他也是去桃水河谷的杀虫师，只是认识，谈不上交情。”

执法金丹见到果狸，板着的脸松了劲，笑呵呵问道。挥挥手示意堂下跪着的自家晚辈起来，拇指在自己太阳穴按摩，像是有些疲累。

“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若区区财货就能逃脱法办，那要执法堂做什么？”

苏蛮若是听到从金丹老祖嘴里蹦出来这话，非得气个半死，尽管他事前并没抱凭此脱身的侥幸。

“不过，一介炼气，能从金丹蜘蛛嘴里逃脱，倒像是有些福缘的。”

金丹修士转身回了座位，似是自言自语说道，只是谁也不知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你先回去吧。”

挥挥手打发走果狸，玄漠云目光在一对新人间来回巡睃，最后落在斛律岚身上，问道：

“丫头，这案子你怎么断？”

被饱经沧桑，能够看透人心的目光盯着，斛律岚感觉像没穿衣服似的，浑身不自在。

“呃，我听准契的。”

小声作答，顺手扯了扯夫君衣角。不是她没有决断，实在是揣摩不透这位老祖的心思。

“小子，那你说说吧。”

老头心情不错，难得没有难为孙媳妇，转而对玄准契努努嘴。

“苏蛮这人我看不透，不过我相信他不是细作，而且有几个藏貊沟人得他帮助死里逃生，实在有功。”

“哦，怎那么肯定？”金丹修士又问。

“我相信风语喃的眼光。”

别看玄准契与风语喃面上没啥来往，可他们这些家生子打小就认识，启蒙时还曾在学塾做过同窗，算是知根知底，因此答的斩钉截铁。

“风家丫头看上那小子了？这倒是有趣。”

金丹修士手捋胡须，有些不以为然。别看这里是极北苦寒地，可宗法制、门第观念一样深入人心，毕竟大周的礼乐制度不是凭空出来的，而是从前朝大商那会儿便有雏形。

他并不清楚风家丫头是哪个，可在婚姻这桩事情上，他的看法倒是与风家老祖一致：他不认为一介散修出身可以娶金丹家的女孩儿，若真有那样的事，他等着看老风家的笑话。

“你不错，很不错。观始终，明事理，世事练达，不要只知一味修行，须知这世上修行的不是你一人一家。这话我说了多少年了，你们小的们有的听进去了，有的则一窍不通，就比如说克奚，诶，算了，不提那个憨子。给你物色了丫头，就是想补足你这方面的不足，大道的路长着哩，相互扶持，稳当。”

好一番说教，饱含浓浓舐犊之情，虽然心中吐槽老爷子是不是老了？可玄准契依然深受感动，拉着媳妇再次跪倒叩谢，“老祖，我们省得了。”

“得嘞，你们肯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我很高兴。”

翻了翻储物袋，发现没合适的物事，金丹修士眼珠子一转，提笔写下张纸条，把墨迹吹干，笑道：

“没什么好送，送你们一桩人情吧。”

玄准契疑惑接过纸条，却听老祖密语传音：“记住，过个十天半月再去，拿我写的条子，去把姓苏的小子放了，你亲自去。”

被他大有深意的目光凝视，玄准契登时会意。自家老祖到底小气，屁大点儿人情也不愿落在外人身上。心中这么想，口中诺诺称是。

……

“你说那东西很值钱？”

藏貊沟臧家，某密室。一位素发垂领，胡子斑白的金丹修士对下首之人问道。他本在墨农门，因家中遭了难，前任家主陨落，才不得不退出宗门，接替家主之位。

“是的，弘老祖还在时，弟子曾随他去过邢国沙丘城的拍卖会，见过一模一样的兽皮，这么大一块……”

他双臂曲张，比出约么尺许见方，继续道：“最后竟然标到十万三阶！”

若是苏蛮在这儿，定会认出此人便是前去牢里看他的臧家筑基。

“嘶——值这么多！”

金丹修士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臧家算是见过钱的，可与那些中原土豪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可那兽皮有什么用啊？”

“这我也不知，唉，老祖你管它啥用，关键是墨语门那些个棒槌肯定不识此物跟脚，咱们得想办法给倒腾来。”

臧家筑基该管庶务，本是前任家主的心腹，如今新来这位老祖不知是不是务农太久，决断方面令他觉得差那么点儿意思，急的跳脚，语气都不太恭敬。

“哼，你急什么？这种事情打草惊蛇反而不好，你当人家门里那些人都吃干饭的？还是从长计议罢！”

新金丹要立威，哪肯被下面人拿捏，根本不假辞色。大袖一挥，把他从静室扫了出去。

“拿去给掌门吧，应能收入秘库。抽空我找掌门师兄说说，回头把这皮子送去衣甲山，说不定能炼制几副上好皮甲。”

“那这人怎么办？”筑基女修问。

玄准契老实作答，却有些疑惑地看向未婚妻子。

“只是一面之缘，你别多想。”斛律岚抿嘴一笑，大大方方澄清，虽说两人刚定亲，斛律岚却已经了然，自己这位小夫君不似表面那么冷酷，他只是单纯而已。

“什么，这就是你要献的宝？你可别糊弄我！”

玄漠云却从座中转了下来，饶有兴致查看那块兽皮。

“嗯，像是好东西，起码四阶往上。”

他也不懂鉴宝，可人家金丹中期的眼力在那儿，眯眯着眼沉吟片刻，吩咐道：

听说有个炼气初期的外门弟子独力杀死那只造孽无数的金丹尸傀，大家其实都不怎么信，想不到是眼前这小子。果狸收起轻视之心，妙目在苏蛮身上略作停留，果然依言照做，终于动容。

“来人，把他押回牢房，怎么处置，待我禀明师叔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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