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比较诚实...我怎么完全开心不起来呢......”

阿瑶低着小脑袋，有些局促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苦笑着回忆昨天白亦非的话。

阿瑶晨起后用过早点，叫千夫长给白亦非传了个消息，自己便动身前往流沙据点了。

白亦非得知消息后，倒也没派人暗中保护，毕竟目标越小才越安全。

这座山庄，现在应该改名为紫兰山庄了，听着就比“翡翠”这样的字眼要脱俗许多。

所以阿瑶姑娘就站在了这紫兰山庄山门口，准备开始她的首次游说任务。

再说阿瑶这边。

昨日白亦非告诉她，已经向流沙传讯过去，她只消将这一番说辞记住，前往传达即可。可惜，白亦非一旦不露声色地叫阿瑶去干什么事，那此事一定困难重重！

白亦非主动夸人，那么对方不死也一定要倒大霉了！

结果白亦非“安慰”她说——因为她看起来比较诚实。

......

她心中暗暗想着，越发感觉自己对白亦非实在是太过信任，并且此行一定不简单！

有趣的是，这一次阿瑶姑娘的直觉依旧很准。

她与外界隔绝月余，当然不知道关于她的传闻都传成什么样了。

阿瑶听懂白亦非话中含义后，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交给自己来做！

虽然白亦非并未回答她，只是......白亦非这诡异的停顿，她怎么感觉其中大有问题呢？

结果显而易见的便是，白亦非昨日的沉默造就了：

阿瑶生龙活虎地站在流沙众人面前摘下面纱时，每个人都像看到了鬼一样看着她。然后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原本倚在窗边，现在正伸手去拿鲨齿剑的卫庄。

“各、各位，我们见过的、吧......”

阿瑶被这一道道奇怪的眼神看得凭空冒了一身冷汗。

她立刻以为——这一屋子的人其实都是罗网刺客易容来抓自己的！

脑子里原本就记着很多东西的她，在现实的横冲直撞下，造就了平时不爱动脑的阿瑶现在根本消化不了眼前的状况！

什么意思？这些人真是罗网易容的？那可就要准备交手了啊！

她已经在歪曲现实的道路上一骑绝尘了！

瞬间一道白光闪过！

阿瑶不敢马虎，立刻内力轮转、运起生莲步法先一步翻过身处的三层高阁栏杆跳进院中。

转瞬，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数层高的屋内一跃而出，落在了底下的庭院里陷入僵持。

阿瑶不明所以，仍旧以为流沙真的被罗网掉包了，要杀了她！

人在生死面前，总能激发出深层次潜能。

“嗖”地一声，惊鸿长剑被她以内力“隔空”抽了出来、伸手接住。

对面鲨齿剑几乎在她惊鸿入手的一瞬间就迎头劈下！

阿瑶心中嘀咕，这贼人敢假扮卫庄就算了，从哪里还弄来一柄这么像鲨齿的剑来？

当！

两把名剑狠狠地撕咬在一起，毫不退让。剑气激荡之下，脚下石子地面上的落花一扫而空！

可惜阿瑶早就不是那个不会拼内力的小丫头了。她的惊鸿剑诀如今已然与自身内力融合，从而威力大增，绝不是只靠敏捷取胜的那套剑法了。

对面的卫庄也毫不客气，鲨齿纠缠住那柄青白长剑，同样凌厉无比！

夜幕的人竟然光天白日地易容进入紫兰山庄，很好。

既然血衣侯敢派人来，他就叫这“冒牌货”有来无回！

楼台上的流沙众人早已移步到木制栏杆，趴在上面看院中二人“恶斗”。

紫女疑惑地看着“死而复生”的阿瑶，目光询问边上韩非，哪知对方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打架。

她黛眉微蹙，“随手”拧了一把韩非的耳朵，直到对方疼得叫唤“紫女姑娘饶命”才松手。

众人将信将疑之间，阿瑶与卫庄已经不客气地交换了数十招了！

鲨齿与惊鸿彼此撕咬之间，双方都渐渐明白了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所谓以剑会友，说的就是阿瑶与卫庄这种对彼此剑法十分熟悉的人。仅凭其剑势就能看出执剑者的心思如何、意志怎样。

人可以易容乔装，但是——剑却骗不了人！

阿瑶自小见识横剑术，虽不会用但其剑势早已经烂熟于心。卫庄更是难得一遇的剑术天才，惊鸿剑诀对他而言看过几遍也差不多领教透彻了。

“卫庄！别打了我们改天行不行？我还有要紧事呢！”

阿瑶在鲨齿攻击的间隙朝着对面喊道。

但卫庄却不搭理她。

此刻误会解开，他自是不肯承认多日来心中对阿瑶的愧疚或是其他，种种原因之下，此刻只想打一架发泄情绪。

自从离开了鬼谷，卫庄极少放任自我。他一向严于律己，但每每遇到牵涉阿瑶的事情，他就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鬼谷中的自在少年。

一出手，卫庄便察觉到阿瑶的剑势沉稳灵动，与当年那种连拼内力都不会的轻巧已经飞升了数个境界！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和流沙谈条件。”

卫庄面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说什么？早知道我可就叫白亦非过来了啊！”

阿瑶心里嘀咕，怎么流沙门槛这么高？不对、那怎么红莲还能加入啊？

上面看戏的几位纷纷忍俊不禁，这两个人真是绝配了，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扑哧”连一向稳重端庄的弄玉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看向边上憋笑到直不起腰的韩非公子，悄声问道，

“真的不用拉开他们么？”

韩非憋笑辛苦，弄玉开口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才救了他一命。

他整顿好气息小声说道：“无妨，卫庄兄现下心情大好，就由着他吧。况且，我倒觉得阿瑶姑娘未必会输。”

张良即刻会意，也小声说道。

“确实，卫庄兄的横贯八方虽然威力极强，不过在王上寿宴上阿瑶姑娘的那一招，似乎也颇为有趣。况且两人若是旧相识，那这位阿瑶姑娘的实力恐怕也是不容小觑。”

韩非点头，偷偷看向身边几个人，问：“要不要打个赌？”

楼上几人在兴致勃勃地进行赌博下注，楼下的二人也放开手脚全力施展招式。

又过数十招，双方都有意要结束这场较量了。

卫庄主动拉开了距离，阿瑶瞬间会意！

这是横贯八方的起手式！

横贯八方与横贯四方不同，横观四方在出剑的瞬间会有四种变换，是一种叫人防不胜防的单杀绝招，而横贯八方则不同，这招主群攻，即便是面对同流高手，以一敌十也不落下风。

阿瑶迅速观察院落之中的建筑，确实足够宽敞不过...弄坏了真的就不好交代了吧？流沙才刚有点钱就这么急着浪费么！

她看着卫庄并不打算收手，只能叹道，还是有钱啊？那便来吧！

也不客气地施展若有人兮。

如果面对的是横观四方，自己将绝无成功的可能，但若是横贯八方的话......凭借多年面对横剑术的经验来看，有很大的可能成功！

卫庄剑气暴涨，整个庭院之内瞬间布满鲨齿剑气，每一寸都在撕扯着剑气范围内的对手。

阿瑶毫不犹豫地冲进剑气的中心，这是若有人兮的发动前提，必须要有堪比绝杀的攻击才能借以施展。

鲨齿挥动的一瞬间，阿瑶的身影就像在大殿上那样，被剑气劈中然后渐渐消失！

“有趣，”卫庄一皱眉，顷刻间内力如海地涌入鲨齿剑——横贯八方！

轰！

剑气在院落之内摧枯拉朽，连最靠边的砖瓦都被剑气碾碎！

庭院中顿时粉尘四散，卫庄收了剑势，却毫不放松。

刚刚......鲨齿并没有击中人的触感。卫庄剑眉紧蹙，看来六年前师傅迟迟不肯传授给她的这一招，竟可以规避寻常的绝杀，确实有意思。

“可惜...”

听到身后的破空之声，卫庄一勾唇，这样的招数本就消耗巨大，施展过后根本就无力再战。

惊鸿从身侧直直点在鲨齿剑上，剑气不减却已经失了先前的沉稳，鲨齿略施力道，惊鸿就直接“脱手而出”。

卫庄伸手去抓剑柄后的手腕，却抓了个空！

“嗯？”

“哼哼，这叫做避实引虚！”

阿瑶从另一边照卫庄的脸上挥了一把粉末，随后就迅速运起生莲步准备拉开距离。

可惜。

卫庄的本能反应终究是快过阿瑶，她刚要退，就被对方隔着粉尘直接抓住了手腕！

片刻之后烟尘散去，卫庄缓缓睁开双眼，收了鲨齿，左手直接反扣住小丫头的手腕。

“嘶...”

鲨齿剑上瞬间传来细不可闻的一声预警。

卫庄把注意力从阿瑶转到右手前的不过一瞬，手腕上一股刺痛袭来！

“罪魁祸首”的小白蛇作案成功，便顺势“弹”回阿瑶身上。

尘埃落定。

“啪啪啪啪”

楼上韩非不住地鼓掌，今日还真是收获颇多啊。

“卫庄兄，阿瑶姑娘是来使，你不放人进来我们可就不好商量了。”

韩非朝着楼下朗声道。

阿瑶与卫庄不约而同地收了手，一个收剑一个捡剑，片刻之后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便出现在了紫兰山庄刚刚的会客大厅里。

阿瑶气鼓鼓地不看卫庄，卫庄也气定神闲地看向一旁。

她心里气呀！这卫庄竟然骗自己，这就算了，还跟自己打的这么欢！她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刚刚施展若有人兮，如今饥肠辘辘的小姑娘立刻就被里面丰盛的一桌桌佳肴吸引了目光，看了看天色，原来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了。

这次紫兰山庄的摆宴和上次翡翠虎的宴席完全不同。流沙没有那些尊卑戒律，直接将涉宴的诸张木桌围成一圈，每个人都看得见彼此。

卫庄从来不愿与人挨着，于是韩非一落座，他就挑了离韩非较远的一桌坐下。

韩非尴尬地笑了笑，紫女笑盈盈地同弄玉、红莲坐到一边。张良也落座，给阿瑶留了一个正对着韩非的位子。

刚开席，韩非正与阿瑶寒暄着。不多时，他便感受到了一旁卫庄兄意有所图的目光。

“额...卫庄兄似乎有话要说？”他不太自然地看向边上的子房。

该不会...被卫庄兄发现了吧？

他环视了一圈，所有参与者都悄悄看向别处。

“你以为我听不见么？”

卫庄抱胸说道，他自然是指当时在上面聚众赌博的事。

“啊...哈哈哈，不愧是卫庄兄，这你们二位的切磋确实精彩...精彩......”

韩非还在为自己的买酒钱努力地打马虎眼，张良却已经十分认命地打开了钱袋。

“哎，子房你......”

韩非看着张良已经毫无隐瞒之意了，也只能叹了口气乖乖掏钱。

他和张良压得是卫庄胜，剩下的紫女弄玉红莲压得是阿瑶胜，结果现在战成了棋逢对手，谁都不好要这钱了。

除了卫庄。

他认为这是他应得的。

还除了阿瑶，她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抹不开面子，看破不说破。

但！阿瑶一见卫庄“敛收”了众人钱财，立刻隔着两人桌子间的间隔，毫不客气地朝卫庄伸了伸小手，双眼中明晃晃的“给我一半”。

卫庄见状一挑眉，“耍花招也好意思伸手要钱？”

“耍花招也是和你打成平手了。别废话，给钱！”

卫庄哼了一声，随手那赌资就全都丢给阿瑶，转而低头饮酒。

阿瑶收了钱，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这可是卫庄给的，从铁公鸡身上拔毛的感觉，远比问别人要钱来得舒服多了！

在座的各位可就对这位初来乍到的阿瑶姑娘心生敬畏了。要知道，卫庄兄收下面帮派的份子钱时，可向来是说一不二，交钱或者死！现在这随手得来的钱竟然真的“随手”给人了？

阿瑶可没想过那些，她的性子卫庄是知道的，没别的，她就是爱攒钱！卫庄既然这么够意思，那她肯定就拿着了。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顶着众人敬畏的目光，开始大快朵颐。

嗯，这紫兰山庄的手艺相当不错嘛！

待她终于补充了体力，身边的众人已经放下筷子，转而饮酒许久了。

阿瑶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就显得她很能吃么......她悄悄地绞了绞衣带。

红莲立刻会意，她也是个年方二八的少女，自然很明白女孩子的心思。

她便开口问道：“你的那条小白蛇长得很好看，能不能给本公主瞧瞧？”

自从吞了赤练蛇的毒囊，她便不惧蛇毒，更是偷偷与各种蛇类打交道。但是，今日阿瑶用的蛇，她从未见过，加上她至今也没给庄解药，这一点也让她有些好奇。

阿瑶万分感激地点了点头，打开腰间竹篓，小白就直接顺着手腕绕到了她的手指上。

“它跟了我好一阵了，是我游历楚国之时偶然间寻得的，与一株极品凝血草相生相克。”

她伸手将蛇引到红莲手上。从上次见面，阿瑶就知道红莲不怕蛇，况且小白没有毒牙，

性格一直很温顺，便直接交给她了。

“这小蛇似乎...并无毒牙？”红莲凑近看了看小蛇，抬头问道。

阿瑶点点头：“咬上一口不过是血流不止罢了。”

这才想起来，将腰带内侧的凝血药取出来，将药瓶丢给卫庄。

“你少用些，就这些解药。它咬过的伤口会极难愈合，一般止血药根本无用。要是用光了，以后误伤了别人，可就致命了。”

韩非寻了个机会，便开口问其来意，毕竟流沙收到血衣堡的密函，可不是一件简简单单只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阿瑶也休整好了，便立刻回应韩非：“这些日子，流沙吃了罗网不少苦头吧。”

韩非闻言一皱眉。

最近流沙新扩张的据点，总有很大一部分被一夜之间全部灭口，手段残忍。他们原以为是夜幕动的手，现在看来似乎还有隐情。

“请指教。”

阿瑶说道：“动手的多数是罗网和百鸟，血衣堡不过草草做了些善后工作。”

韩非看着她等待下文。

阿瑶掏出准备好的说辞。

“如今夜幕之中，四凶将之一的翡翠虎已经被流沙铲除，当下局面便是以血衣堡为首，潮女妖、蓑衣客广撒网，而姬无夜和百鸟则负责执行。流沙应当已经多少有所防备——如今正是罗网的入局良机。”

韩非心中有数，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若是血衣堡承认了罗网入局，他心中的猜疑也就并非只是推测了。

阿瑶继续说道：“可惜，这次罗网的介入事实上向这两方都施予了压力。”

“哦？姑娘不妨指点一二。”韩非说。

“公子无需我来解惑，明眼人都知道，夜幕与罗网原本就是平等合作。现在罗网趁翡翠虎之位空缺想要趁虚而入，自然也要拥护一方才好立足，继而达到渗透夜幕的目的。”

“那么我猜，血衣堡和将军府事实上都接受了这个诱饵，而罗网开出的条件就是......清剿流沙罢。”韩非一语道破。

阿瑶点了点头，心道虽说九公子的心思一向过人，但这样的才思还是有些令她措手不及。

紫女问道：“那、此刻血衣堡却前来和流沙交涉，这其中的目的...可是有些令人怀疑啊？”

虽然人美、语气也和缓，可话中的意思却咄咄逼人。

阿瑶喝了口茶，回答道。

“白亦非说，夜幕主宰韩国的噩梦，其建立的本意是将韩国之权笼罩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她感觉说到这里，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焦灼，连忙解释。

“当今王上优柔寡断又轻信重臣，夜幕这样只手遮天虽说不妥，不过很大程度上减少了韩国朝堂上的矛盾纷争。虽然，镇压手段让人惨不忍睹......”

阿瑶叹了口气。

“不过韩国之权终究还是掌握在韩人的手中。”

她心中明白在座的诸位对自己以礼相待，但对夜幕的举动并不容忍。为了传达血衣堡的意思，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诸位心有不满我很理解，我虽是血衣堡的人，但也为夜幕的所作所为感到不耻。”

“夜幕多年来做过许多不仁不义之事，我此番无意为此平反。我来是为了告诉流沙，以后韩国的朝堂，不论是夜幕主宰，还是流沙牵制，都只是韩国内斗。可若是罗网渗入，那韩国就变成强秦的俎上鱼肉了。”

流沙一众谁不明白唇亡齿寒？

罗网的势力巨大，只有在韩国之内，流沙才可能与之在韩国的爪牙有抗衡的实力。若是罗网还要入侵韩国朝堂，那便是流沙无力挽回的巨大灾难！

韩非看向阿瑶，缓缓问道，

“我们在座的各位心中有个疑问，请姑娘正面回答——血衣堡这次是以什么样的理由反抗罗网？”

“伙同罗网虽然会丧失部分的权力，却仍然可以凭借罗网强大的靠山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这并不算是一笔需要向流沙投诚的亏本买卖。”

韩非明了，白亦非一定是被罗网触及逆鳞才会如此行动。连巨大权力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他很好奇白亦非的逆鳞不是地位与权力又是什么。

“公子认为白亦非，他与姬无夜有何不同？”阿瑶问道。

韩非回答道：“血衣侯贵为侯爵，而姬无夜不过平民。”

“是的。但公子贵为王族应当比我明白，血衣侯是韩国的侯爵，血衣堡历代军功赫赫，都是为了韩国征战。血衣堡的权力取之于王、也必然终结于王。就是说，血衣侯效忠的是韩国的王，而不是罗网和强秦的傀儡。”阿瑶回应。

紫女黛眉微蹙，问道：“可姬无夜也是韩国人，白亦非与他之间的差别似乎并不明显。”

这次倒是卫庄率先开口，

“姬无夜不过是个贪图权力的蠢货，若不是他低微的出身多年来牵制于他，那如今的韩国与秦国外戚专权的处境，哼、别无二致。”

阿瑶点头，这正是她想说的。

血衣堡有对历代韩王最原本的忠诚，而姬无夜不过择木而栖，倘若罗网许给他的栖息地更优越，他会毫不在意地放弃韩国这棵摇摇欲坠的病树。

张良心中看得清楚，同为人臣的姬无夜野心勃勃，这与他们五代为相的张家有着本质的区别。

张家百年间，始终以人臣之德辅佐大韩，而姬无夜却仅凭数十年功绩就想与坐拥百年之功的侯爵位列一班，足可见其狼子野心。

不消一刻的工夫，韩非便从沉思中醒神。

“此次的韩国已是国难降至，血衣堡若是与流沙可以里应外合自然十分有效。不过，即便是凝结这两股势力，也很难与姬无夜身后的罗网相提并论。对此，你们可有对策？”

阿瑶暗叹这人真是机敏无双，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不过，这也都在白亦非的意料之中。小丫头胸有成竹，神态不自觉地模仿白亦非说这话时的样子。她薄唇轻启，仿佛此刻血衣侯亲临一般。

“罗网的渗入，牵动了夜幕的权力分配，更是直接关乎韩国的存亡，”

“我血衣堡无所谓将军府何人镇守，只是、不得再是如今这个。”

韩非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如同一只轻灵的仙鹤，给这场交易预示着美好的结果。

“这句话，听着倒是很有吸引力。”

他看了看身边众人，笑道：“这个提议，流沙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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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她有些在意的是，白亦非昨日对她说：她的出现会有些...让人惊讶。

阿瑶不明所以，问他为何会让人惊讶？

什么血衣侯弑亲啊，什么血衣堡深夜少女的哭声啊，以讹传讹的越来越玄乎。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死得不能再死的时候，当事人阿瑶姑娘却完完整整地站在了紫兰山庄门前，正一脸紧张地双手搅动着衣带。

于是，在阿瑶被白亦非放出来的第二日，小姑娘踏着清晨林间草叶上的残霜，小小的身影幻影腾挪之间，便到达了流沙据点。

阿瑶不知白亦非是如何与流沙联系上的，她在庄外不过等了片刻，就有山庄小厮引她进去。

今日的阿瑶一身江湖打扮，正是娘亲留给她的那几件物事，几经辗转都被白亦非交到她手里。

她想起昨日，自己看着这几件物事，顿生恍若隔世之感。明明不过数月，却好像已经经历了太多事。

罗网绝不会发现那个独自穿梭林间的白衣少女，竟然就是他们吕相国提及的血衣堡大小姐。当然，他们也已经没有命发现了。

白亦非将阿瑶放出来的前一日，他已经命人将罗网埋在血衣堡周围的最后一名线人处理掉。借刀杀人，但并不妨碍收效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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