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蓝就死在这里？”子衿看着窗外盖着石板的水井。

叶子栖点了点头：“这就是全部的事实，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再体验一次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了。”取蓝已经不在了，现在我只剩下你了。

子衿颇为无奈的把两个活宝塞进寝室，推上门，叫住了正准备离去的少女：“子栖，你今天到底在听雨阁做了什么？”

叶子栖摊手：“就是看雨轩不爽，让她长点记性。”

“小子，要叫大哥！”

“你之前总是问最近怎么没看见取蓝，以后终于可以不再问了。”叶子栖伏在桌上，满身疲惫。

“我是你哥，你的事跟我怎么没关系！”月光照上子衿的脸，映出的再不是平日的谦逊温文，而是一种包揽一切的决断与严肃。

小小年纪能以一人之威掌控整个张府，大概这才是真正的张轸吧。这样的人，怎么会脆弱到需要她来保护。叶子栖迟疑了一下：“你真的想知道？”

“雨轩就是凶手？”子衿问。

“那你要答应我，接下来你事，你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叶子栖叹了一口气，拨开竹丛，向濯园走去。

子衿绕过撑开兰花伞和散落满地的资料，凝眉站在绕满红线的线索墙前。

“是，我今天就是去钓鱼的。”叶子栖眸色冷冷：“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你打算怎么办？”

“让她得到她应得的。”叶子栖站起身，走到墙前将竹钉红线一个个拆了下去：“已经很晚了，我困了，你也早些睡吧。”

子衿坚定点头。

“黑龙卷宗现在还是没有消息吗？”叶子栖将茶杯倒扣在桌上：“那墨家据点那边呢？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国师还在查。”

“怎么还在查，上次不是说已经查到了吗？”

“上次查到的只是墨家普通弟子的住处，而关键叛逆分子的所在，还需更深层次的挖掘。”店掌柜见叶子栖脸色阴沉连忙补充道：“不过那次行动我们抓获了一位墨家弟子，现在国师正在审讯，估计很快就会有进展了。

“那就好。”叶子栖顿了顿，突然问：“可是蜃楼不是已经起航了吗，国师是怎么审讯犯人的？”

“宗主有所不知，蜃楼虽然起航，却并没有出海，而是停留在一个秘密的海湾里准备补给，对外宣称起航，只是为了扰乱那些叛逆分子的视线罢了。”

“原来如此。”叶子栖应了一声，继续陷入郁闷：“所以说我们现在的一切行动都相当于没有进展？”www.九九^九)xs(.co^m

“可以这样说。”掌柜的哑然。

“黑龙卷轴在墨家待了那么多天，也该破解得差不多了。”叶子栖转着茶杯若有所思。

“宗主，那岂不是……”

“没那么简单。”叶子栖笑了：“连我寄往咸阳的例报都要加一层密，更何况是我们大秦最为重要的黑龙卷宗呢。”

“宗主的意思是，就算是叛逆分子解开了卷宗，也无法知道密信的内容。”

“然也。”茶杯重新扣回桌子上，叶子栖的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所以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

“千机楼。”

只是最近一直被取蓝的事绊着，不知道他们已经部署到哪一步了。叶子栖站起身：“替我拜托蒙将军，千机楼一定要加强防御，万不可让那些叛逆再钻了空子。”

“是。”

可是，他们会派谁去呢？脑海里飘过一缕黄毛，叶子栖的情绪蓦地绷紧起来，却依旧镇定道：“卫庄现在还在与我们合作吗？”

“是的。”

“传令流沙，调任白凤驻守千机楼，务必看好千机通盘，稍有闪失唯他是问！”

“遵命。”

“还有一件事。”叶子栖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递给店掌柜，重新坐回桌前：“我们的传信方式，该改一改了。”

如今各方势力齐聚桑海，静水之下暗潮汹涌，情报往来自然更加频繁，叶子栖自然不能一天三次的往绸缎庄跑，掌柜的若是成天往濯园送东西，也会遭致怀疑。种种不利条件围着叶子栖打转儿，逼着她想出个不用出门也能用独特的方式收到情报的办法。

于是叶子栖盯上了绸缎庄后面海滩上的晾布场子。晾布场上共有八十个架子，濯园靠着海边的屋顶上每一行有八十片屋瓦，叶子栖选出了绸缎庄最常晾晒的十种颜色的布给每种颜色标了一个数字，又按着顺序把衣架和屋瓦每四个分成一组，给店掌柜的木板上列出了叶子栖觉得能用上的五千个常用字，每个字也都同样被标上了序号。

“这样一来只需要在架子上晒不同颜色的布匹，就可以传递二十个字以内的情报了。”绸缎庄掌柜捋了捋胡子：“可是宗主，从您那边看这边晾的衣服容易，可是这桑海城这么多房子，每个房子上又有那么多瓦，我上哪里找您的屋顶啊。再说了，我这老眼昏花的，就是找到了，也看不清您留的记号啊。”

“我在濯园的屋脊两侧各挂了一盏灯，您站在窗口就能看到。”叶子栖从抽屉里拿出一块质地清透的玉料，折刀飞舞间已经磨出了两个薄片。她将打磨好的两块薄玉塞到套在一起的两个竹筒里，对着窗外调了下焦距，又取出来重新磨了磨，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拿给店掌柜：“掌柜的，您试试用这个能看清吗？”

“诶宗主您别说，还真能看清了！”店掌柜大为惊讶：“宗主您这是什么宝贝啊，往眼前那么一放，就跟长了千里眼一样。”

“望远镜，师父发明的，我也是第一次做。”叶子栖收拾好桌子：“以后我依旧会定期来这里，您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可照常送去，但切记不要来往频繁到让人生疑。至于军情密报等紧急精简事宜，就用这种隐藏的方式来传递吧。”

“属下明白。”

“很好，”叶子栖站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宗主留步，还有一事。”掌柜的说着，从内室捧出一个七寸见方的小箱子，箱盖上画了只蜘蛛，打开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画了兰花的丝帕：“这是在您和罗网约定取物的地点找到的。”

“三日之约还未到一日，不愧是专业人士。”叶子栖将丝帕揣入怀中，指尖划过下面整齐码好的证物与口供：“这些证据先放在这里，等禁郎中来到桑海，直接交给他。”她想了想，问道：“东西拿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被跟踪？”

“我们的人很小心，无论是人还是虫子，都没有看到。”

“看来灭魂还够点义气。”叶子栖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小心点为好。以后不要再称我为宗主，要叫大人，家中诸事，更要谨言。”

“是，大人。”

夜，渐渐深了。璀璨灯火从千家万户的烛台前升起，顺着门窗挤进上大街，汇成一道道流光溢彩的河流，香车华舆顺流而下，最终流淌进彻夜不眠的听雨阁。

女子对着铜镜轻轻抿上口红，黛笔精描掩去眉梢眼角的愁绪，阖上妆奁，站起身，一袭红衣翩然。

“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死到临头还这么精于打扮的还真是少见。”烛影晃了晃，映出窗棂上站立之人扭曲的身影后骤然熄灭。雨轩猛的转向窗口，惊恐的瞪大眼睛。

月色从背后将窗外的天空照得雪亮，衬得清瘦遒劲的身影越发黯淡，黑色战袍在夜风中猎猎舞动，寒芒隐约勾勒出金面具的轮廓，照亮噙着冷酷微笑的嘴角。

清冷的男声悠然响起，语调抑扬顿挫一如吟诗：“一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

“是你！”熟悉的声音唤醒了蛰伏多年的噩梦，雨轩全身一震，再也撑不起镇定的假象。

“看来你还记得我。”无痕扬了扬下巴：“都说贵人多忘事，能被兰心姑娘记这么仔细，在下真是不胜荣幸。”

“你怎么在桑海！”

“我一直都在桑海，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也在桑海，“无痕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子，眼里露出凶光：“而且，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了我的人！”

“什……什么！”

“我这个人呢，比较护短，有什么事情要是冲着我来，那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无痕抬手解下面具，再开口已经换回了本声：“可是一旦你动了我身边的人，那下场就只有一个。”

“死！”面具铮然落地，雨轩又惊又恐的看着面具下那张熟悉的脸，还未及叫出声来，便已被扼住了咽喉。

“雨轩姐姐，你是不是想不到我这个知书达礼老老实实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女学生，就是咸阳城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金面具无痕啊？”抬手封住哑穴，说话间“咔嚓”四下捏碎了那人的手脚腕骨，叶子栖凑近那张被汗水浸湿被痛苦扭曲了的美丽的脸，轻轻笑了：“整个桑海城最大的秘密被你第一个发现了，有没有觉得很荣幸啊？”

“哦，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叶子栖恍然大悟，抬手“呲啦”一声撕开来女子的衣服，素手抚上女子胸口光滑白皙的皮肤，啧啧称赞：“不愧是名动一方的花魁，这皮肤好的，我都不忍心凌迟你了。”

叶子栖目送着子衿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转身锁上门，靠着木门雕刻朴拙的纹路，一点点滑了下去。

你说你信我……可是你还愿意信我多久……

子衿“嗯”了一声，向门边走去，临开门前，突然问道：“子栖，那个隐雾楼又是什么？”

“隐雾楼是个女闾，一年前我也在咸阳的时候，那个地方发生了同样的案子。”

“今天过得真是太充实了，你说是不是啊，子羽小弟～”

“这样恶劣的事件本不应该公之于众，子栖是什么人，可以知道这么详细？”

“这案子是我听知情人说的，毕竟我巴山还有些人脉。”叶子栖走到子衿背后，轻轻扶上他的肩：“子衿，你记住，不论我是什么人，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永远都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信你。”子衿拍了拍叶子栖的手背：“你已经很累了，早点休息，不要太辛苦。”说罢拉开门离去。

“你当我傻吗？以你的本事，要动听雨阁早就动了，还至于等到现在？”他一把扯过少女，压低了声音：“到底怎么了？”

“跟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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